原文:
陈蕃字仲举,汝南平舆人也。初仕郡,举孝廉,除郎中。遭母忧弃官行丧服阕刺史周景辟别驾从事以谏争不合投传而去太尉李固表荐征拜议郎再迁为乐安太守。时李膺为青州刺史,名有威政,属城闻风,皆自引去,蕃独以清绩留。郡人周璆,高洁之士。前后郡守招命莫肯至,唯蕃能致焉。字而不名,特为置一榻,去则县之。大将军梁冀威震天下,时遣书诣蕃,有所请托,不得通,使者诈求谒,蕃怒,笞杀之,坐左转修武令。稍迁,拜尚书。性方峻,不接宾客,士民亦畏其高。征为尚书令,送者不出郭门。
延熹六年,车驾幸广成校猎。蕃上疏谏曰:“夫安平之时,尚宜有节,况当今之世,兵戎未戢,四方离散,是陛下焦心毁颜,坐以待旦之时也。又秋前多雨,民始种麦。今失其劝种之时,而令给驱禽除路之役,非贤圣恤民之意也。”书奏不纳。自蕃为光禄勋,与五宫中郎将黄琬共典选举,不偏权富,而为势家郎所谮诉,坐免归。顷之,征为尚书仆射。八年,代杨秉为太尉。蕃让曰:“齐七政,训五典,臣不如议郎王暢。聪明亮达,文武兼姿,臣不如刑徒李膺。”帝不许。中常侍苏康、管霸等复被任用,遂排陷忠良,共相阿媚。大司农刘祐、河南尹李膺,皆以忏旨,为之抵罪。蕃因朝会,固理膺等,请加原宥,升之爵任。言及反复,诚辞恳切。帝不听,因流涕而起。
窦后临朝,蕃与后父大将军窦武,同心尽力,征用名贤,共参政事,天下之士,莫不延颈想望太平。而帝乳母赵娆,旦夕在太后侧,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与共交构,谄事太后。蕃常疾之,志诛中官,会窦武亦有谋。蕃因与窦武谋之,及事泄,曹节等矫诏诛武等。蕃时年七十余,闻难作,将官属诸生八十余人。并拔刃突入承明门,王甫遂令收蕃,即日害之。
论曰:桓、灵之世,若陈蕃之徒,咸能树立风声,抗论惽俗。而驱驰嶮厄之中,与刑人腐夫同朝争衡,终取灭亡之祸者,彼非不能洁情志也。愍夫世士以离俗为高,而人伦莫相恤也。以遁世为非义,故屡退而不去;以仁心为己任,虽道远而弥厉。功虽不终,然其信义足以携持民心。
(《后汉书·陈藩传》,有删改)
译文:
陈蕃,字仲举,汝南平舆人。最初在郡做官,被推为孝廉,授郎中。因母亲去世,辞官居丧。服丧期满,刺史周景召他为别驾从事,因劝谏意见不一,弃官离去。太守李固上表荐举他,授议郎,再升为乐安太守。这时,李膺担任青州刺史,治政严有威名。属城听了消息的都自己要求离去,陈蕃因为政绩清廉,一个人留下来,郡人周璆,洁身自爱,前后郡守招请,不肯去。只有陈蕃能够招他去。陈蕃称他的字不叫他的名,非常尊数他。特別为他安一张床,周璆走了,就把床悬起来。大将军梁冀派人送信给陈蕃,托他办事,有得通传。使音用欺诈的方法求得拜见,陈蕃很生气,用竹板打死了使者,因此获罪被贬为修武县令。稍得升迁,被任为尚书。陈蕃性情严肃方正,不接待宾客,土民也敬畏他的清高。征召他任尚书令,送行的人都没走出外城门。
延熹六年,桓帝驾临广成苑围猎,陈蕃上书劝谏说:天下太平的时候,还要有节制,何况现在用兵不止,四方百姓流离失散,这正是您伤心憔悴,夜不入睡的时候,又恰初秋多雨,是百姓开始播种的时机,反而要他们驱禽赶兽,从事开辟道路的劳役,这不是贤明圣君体恤百姓的心。”奏书送上,桓帝没有采纳。自从陈蕃番做了光禄勋,他同五言中郎将黄琬共同掌管官吏的选挙,不偏袒权贵,因而被豪门子弟诬陷控告,获罪罢官回家。不久,征召为尚书仆射,延熹八年,代替杨秉为太尉。陈蕃辞让说:辦別日、月、全、木、水、火、土七政,解说五典,我不如议郎王畅。聪明豁达,文武全才,我不如驰刑徒李膺。桓帝不许。中常侍苏康、管霸等人再次被起用,他们排挤诬陷忠良大臣。彼此阿谀勾结。大司农刘佑、河南尹李膺都因违背皇上的意旨而受到惩处。陈蕃借朝会之机,坚决为李膺等人申诉,请求皇上宽免他们,提升他们的官爵。反复申诉,词意肯切。桓帝不理,陈蕃因此流泪起身而出。
窦太后执朝政后,际番和太后的父亲大将窦武,同心尽カ,起用名流贤士。共同参与国家政治。天下之土无不伸长脖子盼望天下太平。然而桓帝的乳母赵娆,早晚都在窦太后身边。中常侍曹节、王甫等同她勾结,讨好太后。陈蕃常恨这帮人,決心消灭宦官,正好窦武也有谋划。事情泄露时,曹节等人伪造太后的命令杀了窦武等人。陈蕃当时七十多岁,听说变乱发生,率领属官和学生八十余人,一起拔刀冲进承明门,王甫于是命令逮捕陈蕃,当天就杀害了他。
史官评论说:桓帝、灵帝时期,像陈蕃这类人,都能树立好的风气名声,直言评论沉闷的现实,奔走于艰难险阻之中,和宦官同朝较量高低,结果招来杀身大祸。他们并不是不能洁身自守,避世归隐。而是可怜一般世士以远尘俗为高尚,对于人伦道德却不关心。他们认为逃离世事是不义的行为,所以多次遭到罢免,仍然不肯离开现实:以倡导仁德之心为己任,尽管知道这条道路是漫长的,却更加坚定,事情然没有成力,但们的信义,足以扶持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