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皇甫遇,常山人也。遇少好勇,及壮虬髯,善骑射。唐明宗在藩时,隶于麾下,累从战有功。明宗即位,迁龙武都指挥使,遥领严州刺史。所至苛暴,以诛敛为务,其幕客多私去,以避其累。高祖入洛,移领中山,俄闻与镇州安重荣为婚家,乃移镇上党,又改平阳,成以憸人执事,政事隳紊。及镇河阳,部内创别业,开畎水泉,以通溉灌,所经坟墓悉毁之,部民以朝廷方姑息郡帅,莫之敢诉。少帝即位,罢归阙下。二年,契丹南寇,从至澶州,战于郓州北津,契丹众大败,溺死者数千人,以功拜滑州节度使。三年,契丹率众屯邯郸,遇与安审琦、慕容彦超等御之。遇将渡漳河,契丹前锋大至,遇引退,转斗二十里至邺南榆林。遇谓审琦等日:“彼众我寡,走无生路,不如血战。”遂自辰及未,战百余合,所伤甚众。遇所乘马中镝而毙,遇有纪纲杜知敏以马授遇,遇得马复战,久之稍解。杜知敏已为所获,遇谓彦超日:“知敏苍黄之中,以马授我,义也,安可使陷于贼中!”遂与彦超跃马取知敏而还,敌骑壮之。俄而生军复合,遇不能解。时审琦已至安阳河,谓首将张从恩日:“皇甫遇等未至,必为敌骑所围,若不急救,则成擒矣。”从恩日:“敌甚盛,无以枝梧,将军独往何益?”审琦日:“成败命也。设若不济,则与之俱死。假令失此二将,将何面目以见天子!”遂率铁骑北渡赴之。契丹见尘起,谓救军并至,乃引去。遇与彦超中数创得还时诸军叹日此三人皆猛将也四年契丹复至从杜重威营滹水重威送款于契丹遇不预其议及降心不平之时契丹欲遣遇先入汴,遇辞之,因私谓人日:“我身荷国恩,位兼将相,既不能死于军阵,何颜以见旧主!更受命图之,所不忍也。”明日,行至赵郡,泊其县舍,顾从者日:“我已信宿不食,疾甚矣,主辱臣死,无复南行。”因绝吭而殒,远近闻而义之。
(节选自《旧五代史·皇甫遇传》)
译文:
皇甫遇,常山人。皇甫遇小时喜好勇武,到年长时,长着蜷曲的络腮胡须,善于骑马射箭。后唐明宗还在藩国时,把他收留在部下,历次跟随作战,屡建功绩。明宗即位后,升为龙武军都指挥使,遥任严州刺史。所到之处,为官苛刻暴戾,以勒索钱财为要务,幕客多私下离去,以逃避他的牵累。晋高祖进入洛阳后,皇甫遇移镇中山,不久朝廷听说他与镇州安重荣结为亲家,便调任他镇守上党,又改镇平阳,都是因为用小人主事,政事败坏混乱的原因。到镇守河阳时,在所辖境内建造别墅,开掘泉水,以用来灌溉,所经过的坟墓,全部毁坏,境内百姓因朝廷正姑息州郡主帅,没有谁敢控告他。少帝即位后,他罢官回到朝廷。开运二年,契丹南犯,皇甫遇跟随少帝到了澶州,在郓州北渡口与契丹开战,契丹大败,淹死的有几千人,因功被任为滑州节度使。开运三年(946),契丹国主率兵进驻邯郸,皇甫遇与安审琦、慕容彦超等前去抵御。皇甫遇将要渡过漳河,契丹先头部队大军杀来,皇甫遇率军撤退,转战二十余里到达邺都南面的榆林。皇甫遇对安审琦等说:“敌众我寡,逃跑就没有活路,不如血战一场。”于是从辰时战到未时,打了一百多个回合,受伤的兵士非常多。皇甫遇的坐骑也中箭死去,他的随从杜知敏把战马给他,皇甫遇得马后又投入战斗,战了很久,形势才逐渐缓解。杜知敏已被敌军俘获,皇甫遇对慕容彦超说:“知敏在危急之中,把战马给了我,这是义举,(我)怎能让他落在敌人手中呢!”于是与慕容彦超跃马夺取杜知敏而回,敌人骑兵都钦佩他们的勇壮。不一会儿敌人的生力再次合围过来,皇甫遇不能解脱。当时安审琦已经到了安阳河,对统帅张从恩说:“皇甫遇等没有回来,一定是被敌人骑兵包围了,如不马上援救,则要被俘虏了。”张从恩说:“敌军士气正盛,没有谁可以抵抗,将军独自前往有何益?”安审琦说:“成败是命中注定的,假若不能成功,就与他一同死去,如果失去了这二位将领,将以何面目去见天子!”于是率领铁骑向北渡河奔去解围。契丹军队看见尘土飞扬,以为是援军大量来到,便引兵退去。皇甫遇与慕容彦超多处受伤,但得以生还,当时各军将士感叹说:“这三人都是猛将啊!”开运四年(947),契丹又南侵,皇甫遇跟随杜重威在滹水一带安营,杜重威与契丹讲和,皇甫遇没有参与其中,到投降契丹后,心里极为不平。当时契丹国主打算派皇甫遇先进入汴州,他推辞了,还私下对人说:“我蒙受国君的恩德,兼任将军和丞相的职位,既然没有死在战场上,有什么脸面见旧主呢!反而接受伪命来图谋他,我不忍心。”第二天,走到赵郡,驻扎在县舍中,他看着跟随的人说:“我已经二天没有吃饭了,病得很重,君王受辱则为臣者当死,我不再南行了。”因此切断自己的咽喉而死,远近的人听说后都认为他有节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