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宇文之邵,字公南,汉州绵竹人。举进士,为文州曲水令。转运以轻缣高其价,使县鬻于民。之邵言县下江上山地狭人贫耕者亡几方岁俭饥羌夷数入寇不可复困之以求利运使怒。
会神宗即位求言,乃上疏曰:“天下一家也。祖宗创业、守成之法具在。陛下方居谅阴,谄谀奸佞之人屏伏未动,正可念五圣之功德,常若左右前后。京师者,诸夏之视效,俗宜敦厚,而勿憸薄浮侈是尚。公卿大夫,民之表也,宜以名节自励,而势利合杂是先。愿以节义廉耻风导之,使人知自重。千里之郡,有利未必兴,有害未必除者,转运使、提点刑狱制之也。百里之邑,有利未必兴,有害未必除者,郡制之也。前日赦令,应在公逋负一切蠲除,而有司操之益急,督之愈甚,使上泽不下流,而细民益困。如择贤才以为三司之官,稍假郡县以权,则民瘼除矣。然后监番、棸、蹶、楀之盛以保安外戚,考《棠棣》、《角弓》之义以亲睦九族,兴坠典,拔滞淹,远夸毗,来忠谠。凡所建置,必与大臣共议以广其善,号令威福则专制之。如此,则天下之人思见太平可拱而俟也。”疏奏不报。喟然曰:“吾不可仕矣。”遂致仕,以太子中允归,时年未四十。自强于学,不易其志,日与交友为经史琴酒之乐,退居十五年而终。
司马光曰:“吾闻志不行,顾禄位如锱铢;道不同,视富贵如土芥。今于之邵见之矣。”范镇亦曰:“之邵位下而言高,学富而行笃,少我二十一岁而先我挂冠,使吾慊然。”其为两贤所推尚如此。
(节选自《宋史﹒宇文之邵传》)
译文:
宇文之邵字公南,汉州绵竹人。考中进士后,担任文州曲水县令。转运使把轻缣的价钱抬高,让县衙强卖给百姓谋取利益。宇文之邵说:“曲水县下临长江上接高山,地势狭窄,百姓生活贫困,种地的人没有多少,正赶上收成不好,外敌多次入侵,不可以再使老百姓困苦来谋求私利。”转运使大怒。
正值神宗即位要求百官进言,宇文之邵于是上疏说:“天下是一家。祖宗创建基业、保持成就的方法都在。陛下正为先帝守丧,谄佞奸邪之辈隐藏着没有动作,此时正可以缅怀太祖、太宗等五位先皇的功德,时常好像他们就在自己的身边一样。京城是中原百姓观察效仿的地方,风俗应当淳朴厚道,不要崇尚奸诈刻薄、浮夸奢靡。公卿大夫是百姓的表率,应该用好的名节勉励自己,可是他们却争先以势利混杂在一起。希望陛下用崇尚节义廉耻的风气引导他们,让他们懂得重视自己的品德修养。方圆千里的郡县,有利的事情未必能兴办,有害的事情未必能废除,是转运使、提点刑狱应当处理的事务。方圆百里的县城,有利的事情未必能兴办,有害的事情未必能废除,这是郡守该处理的事务。先前的赦免命令,应该将百姓拖欠公家的赋税一概免除,可是有关部门操之过急,督查得太过严苛,造成上面的恩泽不能遍及底层百姓,所以穷苦的百姓就更加贫困。朝廷如果选择贤才担任三司的官职,稍微给郡县长官些自主管理的权力,那么百姓的疾苦就消除了。在这之后再借鉴像众多专管各个部门的官员来保证宗室外戚的安稳,考据《棠棣》《角弓》的意旨来使家族亲人和睦,恢复已经废弃的典章制度,提拔沉抑于下而不得升进的人才,疏远谄谀媚上的人,招纳忠诚正直的贤士。所有建立设置的政令,一定要和大臣们共同商议来推广其中的优势,对于发号施令作威作福的人就严加管制。这样,天下百姓盼望的太平盛世就可以拱手而待了。” 他的疏奏没有得到回复,宇文之邵叹息说:“我不可以再做官了。”于是就辞官回家,凭借太子中允身份归养,当时年纪不满四十。他在学习方面自我加强,不改志向,每天和朋友做学问并以弹琴饮酒为乐趣,隐居十五年后去世。
司马光说:“ 我听说(有些人)不能实现志向,便把俸禄职位看得微不足道;有违人生追求,就把功名富贵看作尘土草芥。现在我从宇文之邵身上看到了。”范镇也说:“宇文之邵职位低,但言行高尚,学识丰富而行为笃诚,他比我小二十一岁,却比我先辞官而离开仕途,让我感到若有所失。”他受到两位贤士这样的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