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陆九龄字子寿。父贺,以学行为里人所宗。九龄幼颖悟端重,十岁丧母,哀毁如成人。稍长,补郡学弟子员。
时秦桧当国,无道程氏学者,九龄独尊其说。吏部员外郎许忻有名中朝,退居临川,少所宾接,一见九龄,与语大说,尽以当代文献告之。自是九龄益大肆力于学,翻阅百家,昼夜不倦,悉通阴阳、星历、五行、卜筮之说。
性周谨,不肯苟简涉猎。入太学,司业汪应辰举为学录。登乾道五年进士第。调桂阳军教授,以亲老道远,改兴国军,未上,会湖南茶寇剽庐陵,声摇旁郡,人心震摄。旧有义社以备寇,郡从众请以九龄主之,门人多不悦,九龄曰:“文事武备,一也。古者有征讨,公卿即为将帅,比闾之长,则五两之率也。士而耻此,则豪侠武断者专之矣。”遂领其事,调度屯御皆有法。寇虽不至,而郡县倚以为重。
及至兴国,九龄不以职闲自佚,益严规矩,劝绥引翼,士类兴起。不满岁,以继母忧去。服除,调全州教授。未上,得疾。一日晨兴,坐床上与客语,犹以天下学术人才为念。至夕,整襟正卧而卒,年四十九。宝庆二年,特赠朝奉郎、直秘阁,赐谥文达。
九龄尝继其父志,益修礼学,治家有法。与弟九渊相为师友,和而不同,学者号“二陆”。有来问学者,九龄从容启告,人人自得。或未可与语,则不发。尝曰:“人之惑有难以口舌争者,言之激,适固其意;少需,未必不自悟也。”
吕祖谦常称之曰:“所志者大,所据者实。有肯綮之阻,虽积九仞之功不敢遂;有毫厘之偏,虽立万夫之表不敢安。公听并观,却立四顾,弗造于至平至粹之地,弗措也。”
(节选自《宋史·陆九龄传》)
【注】五两:古代候风的用具。用五两(一说八两)鸡毛制成,故名。一般立在军营中或船舶上,以便随时观测风向。
译文:
陆九龄字子寿。他的父亲陆贺,凭学问品行被乡里人尊崇。陆九龄年幼时聪颖持重,十岁时母亲去世,他像成人一样悲伤异常。年纪大些,就填补了郡学弟子员的空缺。
当时秦桧把持朝政,没有人讲程氏之学,只有九龄尊崇程氏的学说。吏部员外郎许忻在朝廷里很有名望,退隐居住在临川,很少接待宾客,一见到陆九龄,跟(他)说话觉得很愉快,就把当时的文学典籍全部告诉他。从此以后陆九龄更加努力学习,翻看百家书籍,日日夜夜不知疲倦,对阴阳、星历、五行、卜筮这些学说都很精通。
(陆九龄)生性考虑问题周密严谨,对学问不肯苟且简单涉猎。(陆九龄)进入太学,司业汪应辰推举陆九龄为学录。在乾道五年中了进士。调任为桂阳军教授,因为父母年迈路途遥远,改任兴国军,还没上任,正赶上湖南的茶寇到庐陵剽掠,风声传到了邻郡,人心惶惶。旧时有义社来防备盗寇,郡县长官听从众人请求叫九龄主持义社,他的门人学生大多不乐意,九龄说:“文事武备,是一致的。古时候有征战讨伐,公卿就是将帅,一乡之长,就是军营的表率。士人如果以此为耻,那么豪侠武断的人就独占了。”于是他就接受任务,调遣屯兵防御都有章法。盗寇虽然没有到,但郡县把陆九龄作为重要的依靠。
等到了兴国,九龄不因为是闲职而自我放松,规矩更严格了,他劝勉安抚百姓引导辅助人们求学,于是士人逐渐增多。不到一年,因为继母去世而离开。服丧期满,调任全州教授。还没上任,就得病了。一天早晨起来,陆九龄坐在床上和客人聊天,仍旧把天下的学术人才作为惦记的事情。到了晚上,整理好衣襟正面躺着就去世了,去世时四十九岁。宝庆二年,(皇帝)特地赠陆九龄为朝奉郎、直秘阁,赐谥号为文达。
陆九龄曾经继承他父亲的志向,更注重研修礼学,治家有法。(陆九龄)和弟弟陆九渊互相做师友,友好相处而见解各异,学者称他们为“二陆”。有求学的人来咨询,九龄从容地告诉他们,每个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获取的。有的人没有什么和他交谈,他就不阐说。(陆九龄)曾经说:“人总有难以用语言说得清楚的糊涂之处,言词激烈,恰好强化他们的想法;稍加等待,未必不会自己明白过来。”
吕祖谦经常称赞陆九龄说:“志向远大,脚踏实地。有关键之处的阻碍,即使累积了九仞高山般的功夫也不敢满足;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即使作为很多人的表率也不敢心满意足。他听取意见并且观察思考,站在那儿四下观看,不达到极平正极精通的境地,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