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刘穆之,字道和,小字道民,东莞莒人。少好《书》《传》,博览多通。及高祖克京城,问何无忌曰:“急须一府主簿,何由得之?”无忌曰:“无过刘道民。”即驰信召焉。高祖谓之曰:“我始举大义,方造艰难,须一军吏甚急,卿谓谁堪其选?”穆之曰:“贵府始建,军吏实须其才,仓卒之际,当略无见逾者。”高祖笑曰:“卿能自屈,吾事济矣。”即于坐受署。时晋纲宽弛,威禁不行,小民穷蹙,自无立所。重以司马元显政令违舛,桓玄科条繁密。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不盈旬日,风俗顿改。从征广固,还拒卢循,常居幕中画策,决断众事。刘毅等疾穆之见亲,每从容言其权重,高祖愈信仗之。高祖举止施为,穆之皆下节度。凡所荐达,不进不止。常云:“我虽不及荀令君之举善,然不举不善。”高祖西讨刘毅,以诸葛长民监留府,总摄后事。高祖疑长民难独任,留穆之以辅之。长民果有异谋,而犹豫不能发,乃屏人谓穆之曰:“悠悠之言,皆云太尉与我不平,何以至此?”穆之曰:“公溯流远伐,而以老母稚子委节下,若一毫不尽,岂容如此邪?”意乃小安。高祖还,长民伏诛。穆之内总朝政,外供军旅,决断如流,事无壅滞。性奢豪,食必方丈,旦辄为十人馔。尝白高祖曰穆之家本贫贱赡生多阙自叨忝以来虽每存约损而朝夕所须微为过丰自此以外一毫不以负公十三年,疾笃,诏遣正直黄门郎问疾。十一月卒,时年五十八。高祖受禅,思佐命元勋,谥穆之曰文宣公。太祖元嘉九年,配食高祖庙庭。
(节选自《宋书·刘穆之传》)
译文:
刘穆之,字道和,小字道民,是东莞莒人。年少时喜欢《书》、《传》。刘穆之通览广博。等到高祖刘裕攻克京城,问何无忌说:“我急需一个府主簿,从哪得到?”无忌说:“没有超过刘穆之的。”于是就立刻派信使快马征召他。高祖对穆之说:“我刚刚举起大义之旗,正到了艰难的时候,很是急需一名军吏,您说谁能担当此任?”刘穆之说:“你的军府刚刚建立,所有的文官都必须有真才实学才行,在这种紧张仓促的情况之下,恐怕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高祖笑着说:“你屈尊亲自担当这个职务,我的事业一定能成功。”于是当即任命刘穆之为主簿。当时晋朝朝纲松弛,禁令无人遵守,百姓穷困,无地存身。再加上司马元显政令腐败,桓玄束缚百姓的科条繁密。刘穆之根据当时的实际需要,随时加以矫正,不到十天,风俗顿时为之改观。穆之跟随高祖征伐广固,抵抗卢循,常住在营帐中出谋划策,决定各种事情。刘毅等人嫉恨刘穆之被高祖亲近,常常怂恿说刘穆之手中权力太大,高祖反而更加信任依仗他。高祖的行为举止,穆之都加以规范。凡穆之所推举的,高祖不接受,穆之就不甘休。穆之常说:“我虽然比不上荀令君推举贤才,但我不推举不才之人。”武帝向西征讨刘毅,让诸葛长民留守府中,总管后方一切,高祖怀疑长民难以独当大事,便留下穆之辅助他。长民果 然有谋反之心,然而犹豫徘徊拿不定主意是否举事,于是私下偷偷对穆之说:“外面谣传,都说太尉与我不平等,什么原因才闹成这样?”穆之说:“皇上溯流而上,讨伐逆贼,把老母弱子托与你,如果有一点不尽心之处,怎么会容忍?”长民心中才稍稍安定。高祖回来,长民伏法。穆之在内总揽朝政,对外能为军队提供帮助,能迅捷地做出决断,并无耽搁延误。刘穆之性情豪放奢侈,进餐时一定使用一丈见方的大饭桌,早晨就准备够十个人吃的饭食。刘穆之曾经告诉刘裕说:“我家本来贫苦卑贱,生活必需品都很缺乏。自从受到您的信任,虽然常常想节 约省俭,但每天所需的,仍稍微过于丰盛了些。除此之外,我没有一丝一毫对不起您的地方。”义熙十三年病重,皇上降诏让正直黄门郎探问穆之病情。十一月刘穆之去世,时年五十八岁。高祖受禅称帝之后,回想起昔日助他的功臣,加穆之谥号为文宣公。宋太祖元嘉九年,穆之在高祖庙享受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