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廉希宪,字善甫,畏兀(今作“维吾尔”)氏。公以辛卯五月二十五日生于燕,适其父孝懿公廉访使命下,孝懿喜曰:“是儿必大吾门,吾闻古者以官受氏,天将以廉氏吾宗乎!吾其从之。”举族承命。
公身材魁伟,举止异常。年十九,侍孝懿北觐,入侍世祖,上亦因其多智,有威容,论议宏深,恩顾殊绝。
诸贵臣校射上前,一贵臣顾公,取三矢,似欲授公,公曰:“尔岂亿我为不能耶?顾吾弓差软。”诸贵假以劲弓,三发连中,诸贵惊服,曰:“真文武全材,有用书生。”
国初,拜为平章政事。秉政日,中书右丞刘整以初附为都元帅,骑从甚都,诣门求见。公之兄弟凡十人,后皆至一品。公之弟蓟国公希贡犹布衣为通报公方读书略不答蓟公出整复浼入言之因令彻去坐椅自据中坐令整入。整展拜起,侧立,不予之一言。整求退,谓曰:“此是我私宅,汝欲有所言,明日当诣政事堂。”及出,愧赧无人色。
顷之,宋士之在羁旅者,寒饿狼狈,冠衣褴褛,袖诗求见,公之兄弟皆揶揄之。蓟公复为入言,急令铺设坐椅,且戒内人备酒馔。出至大门外,肃入,对坐,出酒馔,执礼甚恭,且录其居止。诸儒但言困苦,乞归。公明日遂言于世皇,皆遂其请。
是夜,诸兄弟问曰:“今日刘元帅者,主上之所倚任,反菲薄之;江南穷秀才,却礼遇如此其至。我等不能无疑。”公曰:“我是国家大臣,言动颦笑,系天下重轻。整虽贵,卖国叛臣也,故折辱之,令其知君臣义重。若寒士数十,皆诵法孔子者也,在宋,朝不坐,燕不与,何故而拘执于此?况今国家起朔漠,斯文不绝如线。我更不尊礼,则儒术且将扫地矣。”公之作兴斯文若此,是大有功于名教者也。
(选自《元朝名臣事略》、《南村辍耕录》,有删改)
译文:
廉希宪,字善甫,畏兀(今作“维吾尔”)人。在辛卯年(即公元1231年)五月二十五日在燕出生,恰逢他的父亲廉孝懿被任命为廉访使(主管司法刑狱和官吏考核的长官),廉孝懿高兴地说:“这个儿子一定会光大我的家门,我听说古代的人用官职作为姓氏,这是上天要用廉氏作为我们宗族的姓氏啊!我应该听从它。”(从此)他的家族便都用“廉”为姓。
许多显贵的大臣近前考察射箭,一个显贵的大臣回头看看廉希宪,取出三支箭,好像想要给廉希宪,廉希宪说:“你难道猜想我不会射箭吗?只是我的弓稍微软了点。”众显贵的大臣借给他强劲有力的弓箭,他连续射了三支箭都射中靶心,各位显贵的大臣都惊叹佩服,说:“真是文武全才,是可以重用的书生。”
国家建立初年,授予廉希宪担任平章政事(次于丞相的官员)。掌管政事的时候,中书省右丞相刘整因为刚刚归附担任都元帅,随从非常多,到廉希宪家门请求拜见。廉希宪的兄弟总共有十人,后来都官至一品。廉希宪的弟弟蓟国公廉希贡还是平民百姓,替刘整通报。廉希宪正在读书,丝毫不答复。蓟国公廉希贡出来,刘整又央求他进去通报。于是廉希宪就让人撤去座椅,自己端坐正中,让刘整进来。刘整行拜礼后起身,在旁边站立,廉希宪不跟他讲一句话。刘整请求退出来,廉希宪对他说:“这是我个人的住处,你想有其他的话对我说,第二天应当到政事堂去。”等到刘整出来,刘整羞愧得脸上没有血色。
过了不久,有些漂泊在外的南宋士人,饥寒交迫狼狈不堪,衣冠破旧,袖藏诗文请求拜见廉希宪,廉希宪的兄弟都揶揄他们。蓟国公廉希贡又给他们通报,廉希宪急忙令人安排座椅,并且告诫妻妾准备酒食。到大门外,(廉希宪)恭敬地(把秀才们)迎入家里,陪他们坐着,摆出酒食,对待他们的礼节非常恭敬,并且记下他们住的地方。很多儒生只说自己的困难和苦处,乞求回去。廉希宪第二天就对元世祖上奏,都会满足他们的请求。
这天夜里,兄弟们问到:“今天刘元帅,皇上非常倚重他,你反而看不起他;江南穷秀才,你却对他以礼相待到这种地步。我们不能没有疑惑啊。” 廉希宪说:“我是国家大臣,一言一行一颦一动,都关系到天下的轻重。刘整虽然地位高,但他是卖国的反叛臣子,”所以要折磨羞辱他,让他知道君臣的恩义重大。像这几十个不得志的读书人,都是诵读孔子经义的人,在前宋,不能被朝廷中用,为什么被羁留在这里?何况当今国家起于北方,礼法微薄,我要是再不尊崇读书人,那么儒家经义将被扫地出门了。“廉希宪像这样提携读书人,是对儒家教义有大功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