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臣某言:窃观西事以来,每议攻守,未见适中。或曰:“必行进讨,以期平定。”臣谓诸路.进讨,则兵分将寡,气不完盛。绝漠风沙,迷失南北。馈运辎重,动有钞掠。贼之巢穴,夐阻河外,非有奇将,不能远袭。至若寇边常并兵来扰一路每有朝旨令入界牵制其如将帅方略非有素定茫然轻进不知所图但求虚弱之处,以剽窃为功,既不能大振兵威,故不能少分贼势,此进讨牵制之无效也。或曰:“宜用守策,来则御之,去则勿逐。”臣观今之守边,多非土兵,不乐久戍;又无营.田.,必烦远馈。久戍则军情危殆,远馈则民力将 竭,岁月绵久,恐生他患,此守御之未利也。
臣窃见延安之西,庆州之东,有贼界百余里,侵入汉地。中有金汤、白豹、后桥三寨,阻延、庆二州径过道路,使兵势不接,策应迂远。可攻之地,其在于此。军行入界,乃大为城寨,以据其地。当留土兵以守之。必严其戒曰:“贼大至,则明斥.候.,召援兵,坚壁清野以困之;小至,则扼险设伏以待之。”如取下一处,城寨平定,则更图一处,为据守之策。
臣观西戎居绝漠之外,倚远而险,未易可取。国用民力,日以屈之,此中原积兵之忧。臣观今之边寨,皆可使弓手土兵以守之,因置营田,兵获余羡,中粜于官。人乐其勤,公收其利,则转输之患,久可息矣。且使其兵徙家塞下,重田利,习地势,顾父母妻子而坚其守。傥朝廷许行此道,庶几守愈久而备愈充。
臣观孝文时,将军陈武请议征讨,孝文曰:“兵,凶器也,难克所愿。今未能销距,愿且坚边设候,结和通使,休宁北陲,为功多矣,且无议兵。”故百姓得息.肩.于田亩,鸡鸣犬吠,烟火万里,可谓和乐者乎!臣谓国家用攻,则宜取其近,而兵势不危;用守,则必图其久,而民力不匮。臣谨议。
(节选自《范文正集》)
译文:
臣范仲淹上言:我看西部开始战事以来,每次议论攻守问题,没有见到适当的建议。有人说:“一定施行进兵讨伐的策略,来期待局势安定。”我认为各路进军讨伐,就会让军队分散,将领缺少,气势不能达到顶点。大漠多风沙,让人迷失方向。运送的军用物资,动不动就被抄掠。贼寇的巢穴,远在河外,除非有奇异才能的将领,才能远袭。至于贼寇侵略边境,常常联合军队来侵扰一路,每当有朝廷旨意,命令军队进入边界牵制贼寇,将帅的方针策略,不是预先确定,冒然进军,不知道图谋什么,只求攻打薄弱的地方,把掠夺财务作为功劳,不能大大地振奋军威,又不能稍稍削弱敌人势力,这说明进军讨伐牵制是没有效果的。有人说:“适宜用防守的策略,敌人侵犯就抵御他,离开也不要追逐。”我看现在把守边关的士兵,大多不是地方兵,不愿意长久的戍守;又没有营田,一定劳烦远方输送粮食。长久戍守就会使军情危险,从远方输送粮食就会使民力枯竭,时间一长久,恐怕生出其他祸患。这是防御没有好处啊。
我看延安的西边,庆州的东面,有贼寇的边界一百多里,侵入到汉地。中间有金汤、白豹、后桥三寨,为延、庆二州的必经之路,使军队不能衔接,策应迂回绕远。可以攻取的地方,就在这里。军队进入边界,就大修城寨,占据土地。应该留下士兵把守。一定要严肃警告他们说:“敌人大举进攻,就让侦察兵侦查,请求援兵,坚固营垒,清除郊野的粮食房舍来困住敌人;小规模的进攻,就占据险要地势设下埋伏来等待他们。”如果攻取下一处,就修建城寨,平定后就再攻取另一处,作为据守的策略。
我看西戎在大漠以外,凭借遥远险要的地势,不容易攻取。国家用度和百姓物力财力,一天天地亏损,这是中原集聚兵甲的忧患。我看现在的边寨,都可以让地方军队来守卫,乘便设置营田,多收的归兵士所有,可卖给官府。百姓乐于耕种,公家收获利益,那么运输粮食的困难,将来可以停息了。并且让士兵搬家到塞下,他们重视耕种田地的利益,熟悉地势,照顾父母妻子儿女并坚守。倘若朝廷允许实行这个办法,可能守卫越久储备越充足。这是借助土兵弓手的力量,以设置屯田作为防守策略的益处。
我看孝文帝时,将军陈武请求出征讨伐,孝文帝说:“兵器是杀人的工具。难以实现愿望。现在不能消除抗拒,愿暂且坚守边防、设立斥候,派遣使者缔结友好,让北部边关得以休养生息,功劳就算很大了。现在就不要再讨论兴兵的事了。”所以百姓得以在田间从事耕作,鸡鸣犬吠之声相闻,烟火万里,可以算得上和平安乐了!我认为国家采取攻的策略,应当攻取近的地方,那么军队不危险;采用防守的策略,一定要长久谋划,民力就不匮乏。我恭敬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