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诗歌《拟古十二首(其九)》原文及赏析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薪。
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
前后更叹息,浮荣何足珍?
这是一首咏叹人生的诗篇。诗人在追求功名的道路上,几经挫折后,对于功名虚荣已是十分淡漠,而对于人生的认识,更是大彻大悟,诗人仿佛刚从人生的苦海中挣扎出来,蓦然回首,人生原来是那样地虚幻。于是诗人伤感地吟叹:“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活在世间的芸芸众生,就象来去匆匆的过客;已经死去的人,好似寻找到归宿安然而去的归客。广阔的天地啊,仿佛是一座迎来送往的旅馆;岁月易逝,人生苦短,引起古今多少人的悲叹!诗人一开头便将生与死摆在人们的眼前: 生是短暂的,死是必然的,只有永恒的天地,才能永远目睹人们从起点走向终点。诗的首联,化用 《列子·天瑞篇》 中 “古者谓死人为归人。夫言死人为归人,则生人为行人矣”之意,极其简炼而又形象地道出了生与死的道理。面对生与死,面对短暂的人生,古今多少人发出了深深的感慨:“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 《古诗》“青青陵上柏”);“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幽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曹操 《短歌行》)他们感叹人生之短促,而想及时行乐,借酒浇愁,以资排遣。在这首诗中,李白没有去渲染那种及时行乐的颓废情绪,而是要将笔触伸延到更深的层次。
是的,生命是短促的,如何去延续这种短暂的生命,使之与天地共存呢?人们自然会想到蓬莱仙境,在那里,人们可以长生不老,永久生存。但是,那里果真是一块极乐天地吗?请看诗人的描写:“月兔空捣药,扶桑已成薪。”诗人把美丽的神话传说,涂上了一层凄凉、凋败的色彩。人们不是要追求长生不老吗?且看嫦娥的处境吧: 后羿从西王母那里求得长生之药,被其妻嫦娥偷吃;嫦娥飞入月宫,虽能长生不死,但是,月宫中只有玉兔为她捣药,这种孤寂的生活又有什么美满幸福的呢?诗中一个 “空”字用得绝妙,它不仅一反神话中生动诱人的内容,而且把自己对这种长生不老的态度尽含其中,在诗人眼中,过着冷清孤独生活的嫦娥,失去了幸福,失去了欢乐,即使能够长生不老,也是空的。人们不是把高二千丈,大二千余围的扶桑,看成是瑰伟的神树吗?太阳每日从那里升起,美丽的朝霞遍洒人间,然而,就是这么一棵神树,如今也已变成了枯槁柴薪。
“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深埋于土中的白骨,凄寂地躺在阴森的地下,再也不会发出任何声息,更不可能去计较人世间的荣辱毁誉了。苍翠高耸的青松,本身就是没有情感的植物,它遵循着自然规律,自生自荣,怎么可能感受到春风的温暖呢?正如诗人在《日出入行》一诗中所说的那样:“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谁挥鞭策驱四运,万物兴歇皆自然。”的确,一切都逃脱不了自然法则的约束,人的生老病死也同样摆脱不了这一法则。于是,生前的沽名钓誉,勾心斗角,相互倾扎,尔虞我诈,这一切又是多么地无聊。一个人不可能长生不死,世上也没有永恒的荣华富贵,当一个人变成掩埋于地下的白骨,世上的一切对他已没有任何意义了。“前后更叹息,浮荣何足珍?”是啊,人生短促确实令人叹息,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纷纷扰扰的人间就是这样,什么浮名虚荣,实在没有什么可珍惜!
这首诗流露了诗人强烈的伤感情绪,但是这并不是一种消极颓废的情绪。诗人在痛苦的人生中,在矛盾的缠绕下,只能通过这种感情发泄,才能获得心理的平衡。也就是说,诗人只有让自己超越生死,才能摆脱现实生活对他的折磨。从某种角度来看,这种超脱也有其积极意义,诗人作为一个没有先进思想武器的封建文人,他能够以超越生死的观念,来作为自己在严酷的现实社会中继续生存下去的精神支柱,这不正反映出诗人性格中的坚韧不屈吗?另外,在这首诗中,还表现了诗人对封建社会的失望,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封建社会虚荣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