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病体逐渐好转,她可以坐起来看着新世界的诞生。她坐在窗户边上,看着人们在街道边来来往往地行走着,有矿工,有女人和孩子,每个人都在旧壳中行走着,但是透过这层壳可以看到正在变大、成长的新的萌芽和轮廓。在矿工们静静地、沉默的外表中,她看到了一种不安,一种为了新的解放而痛苦的等待。她在妇女们虚假坚定的自信中也发现了同样的东西。妇女们的自信非常脆弱,很快就会破裂,然而,从那破裂处萌生的新芽却又显出强劲的生命力。
在每件事物当中,她都看到自己在摸索着,在寻找富有活力的上帝的缔造物,而不是去寻找那已经过去的、陈旧、僵硬、毫无趣味的生命形式。有时候巨大的恐惧向她袭来;有时候她失去了触觉,失去了感觉,对那个束缚了她和整个人类的外壳怀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心理。人们全被囚禁在外壳这个监狱之中,他们都几近疯狂。
她看到了矿工们那似乎已经死去的僵硬的身体,看到了他们那没有光彩的眼神,就像是木头人一样呆滞。她看到新房子那坚硬、锋利的边缘好像在毫无感觉、洋洋自得地朝山坡延伸过去,这种得意是针对那可怕的、乱七八糟的角和直线表现出来的,是不能战胜的洋洋自得。这种绝对的污浊又硬又脆。她看到对面黑乎乎的山上笼罩的一层暗褐色的雾气,一座座黑漆漆的房屋和石绵瓦,像一堆堆杂乱无章的怪物。山顶上,旧教堂的尖塔刺目地屹立在简陋的新房屋之上,而那些乱七八糟、异常脆弱的新房子坚硬的边缘从贝尔多佛延伸出去,和从雷斯里延伸过来的污秽的新房子连接起来。而雷斯里的房子又延伸出去和海纳的房子混成一片。大地的躯干上蔓延着一片僵死、腐旧、可怕的污浊,她感到一阵深深的恶心,坐在那儿昏死过去了。随后,在飘动的云彩中,她看到有一道淡淡的彩虹,微弱的色彩照亮了昏暗的苍穹。
她被深深地感动了,她不顾一切地寻找着高高挂在天际的那一抹神奇的色彩,她看到一条彩虹正在形成。彩虹的一处正在强烈地发出光芒,她的心中满怀着希望的痛苦,彩虹的弓形逐渐在那儿形成,色彩慢慢聚拢起来,一道巨大的淡淡的彩虹突然冒了出来。弧形更弯更强,直到不能再弯,形成光线、颜色和苍穹共同构筑的伟大作品,它的柱基在低矮污浊的新房子上闪耀着光芒,而弓形的顶端则连着天堂。
彩虹屹立在大地上。她知道那些在硬壳中爬行、分散在这污浊世界上的肮脏不堪的人们仍旧活着,她知道彩虹在他们的血液中升腾起来,并在他们的精神中抖动着获得了生命。她知道他们会丢弃坚硬破碎的外壳,那新的、干净裸露的身体将萌发出新的生命,获得新的生长,去迎接天空中的阳光、风和雨。她在彩虹中看到了地球上那些陈旧污秽、不堪一击的房屋和工厂焕发出新的光彩,而用真理的构架建立起来的新世界犹如那天空的彩虹一般绚丽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