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所说的“生葱烂蒜”,不是地里长得,也不是厨房里用的,而是一个人的雅号,因酷爱吃生葱烂蒜而得名。他本姓胡,在家行三,名曰胡三。他人虽不高大,但身材比较魁梧,厚嘴唇,不长头发,从来不会慢声细语讲话,家住茶园巷茶园苑南苑。
说起茶园巷,我还得顺便交代几句。
为什么叫茶园巷,现已无从稽考。一说是明朝有一姓朱的大官告老还乡来到此地,建了一座庄园,取名茶园苑,因而得名;另种说法是清朝一位姓胡的进士下来考察民情,相中此地,耗巨资命人建了一座茶园楼,并世代在此居住。更有甚者,为茶园巷冠附一个美丽的传说。说是骑驴的张果老闲着没事溜达到此,想喝茶却没有,就随便播撒了几颗茶种子,于是就形成了一个美丽的茶园而得名。当然了,这是除朱胡俩家以外姓氏人的一种说法,遭到很多人不齿,添乱,纯属无稽之谈。
不管怎样,随着时间的流逝,“苑”和“楼”都已不见,只有“茶园”和双方所谓的后人们还在坚守着。
为了弄明白谁才是茶园巷真正的主人,南边的胡家和北边的朱家进行了长达半个世纪的争论、对话、论证、谈判甚至“开兵见仗”,终也没能整明白。为此,双方的秀才们各展其能,绞尽脑汁,光着膀子,汗流浃背地各自弄出了一本考集。
朱家人的书名为—《茶园地稽考录》,胡家人的书名为—《茶园由来稽考实录》。时间长了,人们觉得这两本书名太过相似,于是就有好事者干脆就简化为:一则曰“朱说”,自然另一则便为“胡说”了。
“你是读书人,可不能相信朱家人的胡说八道。”生葱烂蒜不知从哪弄来一瓶酒,说是要请我喝酒。“你可知道,朱辫子可又要结婚了。”
生葱烂蒜没有正当职业,靠给人帮忙打些零工过生活。人豪爽,好打抱不平,为了朋友打架进过局子。有时候,他也忙里偷闲地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有一天大半夜,他去偷自家叔叔家的鸡。这方面他的确是行家里手,偷鸡还不能让鸡发出声响。正当他专心致志掏鸡窝里的鸡的时候,没想到他婶婶早就站在他的身后观察多时了。
“大侄子,劳驾给留下几只。”
漆黑的夜晚,冷不丁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吓得生葱烂蒜灵魂都要出窍了。据说那天晚上,生葱烂蒜跑的比兔子还快。
“人那,就是不能比。朱辫子有什么?不就是有俩糟钱,显摆坏了,他这可是结第四次婚了。”生葱烂蒜摸了摸他没有头发的光脑袋。
生葱烂蒜没有什么酒量,但好酒。三两酒下肚,脸红脖子粗,四两酒喝罢,站在巷子的尽头都能听到他撕心裂肺地叫喊河南坠子。
“太阳出来——吱哩那个拐呀,吱哩那个拐呀,上山刚哎!情妹妹河边哟!洗衣裳——”
而当五两酒灌完,他可就不是他了。只见他脱掉外套,不说一句话,大步流星来到东或西的主干道上,开始操练道路旁的行道树。
“说你那,站齐了,站齐了!一点规矩都不懂,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精神点,再精神点……”
现在他的状况是脸红脖子粗阶段,我想劝他不要再喝了。
“那可不行,好朋友见面分一半。”生葱烂蒜开始大口喘粗气,“你说这都是谁规定的,一夫一妻制,有其他想法还得偷偷摸摸。便宜朱辫子那小子了,变相娶了四个媳妇。古时候那皇帝老儿就是任性,妻妾成群啊!你说一个男人别说多了,能娶俩媳妇该有多好。”
关于这一点,我心里基本是赞同的,俗话说得好,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赶……
但是!阿——原来这里是可以有“但是”的。
但是,政府规定不可违抗,这也是充分体现男女平等,要不那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夫妾成群呢?是不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女人统宰了世界,也不是没有可能出现一妻多夫的现象。到那时候,现在还光身一人的生葱烂蒜说不定就会以“妾”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总算有个家呗。
当然了,我是坚决拥护一夫一妻制的,主要原因是世道艰辛,一只羊都不好放,更不用说去赶两只羊了。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是妻子的电话。打开电话,立刻传来一女子美妙的声音。
“你死哪去了!还不快回家做饭。”
唉!说什么都没有用,老老实实做好本职工作才是正理。
回到家里,在妻子的追问下,如实汇报了在外面的情况。真的没有什么,只是浅析了一下一夫多妻制的问题。
妻子大怒:一个混混,外加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蓝领(注:我小时候脑袋受过伤,智商不算太高),净想美事。玩花活,是你们这种人能玩得起的吗?人生下来就分三六九等,你们就是吃咸菜、窝头、喝稀饭的命。还想娶俩媳妇,你养得起吗?
我无语,但心里在不断地抗争。夫妻夫妻,平等,一家人,为什么非得是男的养女的,就不能女的也养养男的。
晚上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想起生葱烂蒜,不知我走后,他是不是也按时回到了家。
坏了!我走得匆忙,剩下的一杯酒我没有来得及喝。要是这样,生葱烂蒜是该满大街高唱河南坠子呢?还是在主干道上操练“兵马”呢?
不行!我得去看看。我赶紧穿好衣服来到茶园巷街面上,看见巷子的东面有警灯在不停地闪烁。
在巷子的东头,俩警察正在和生葱烂蒜说些什么。只见一位警察笔直地立正和行道树站在一起,另一位警察弓着腰,一只手向前伸着,像是在比划“队伍”是不是站整齐了。
“首长,你看这行了吧。”
“太阳出来——吱哩那个拐呀……”
“行了,行了,首长这首动人的歌曲我们已经听了好几遍了。”警察叔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首长,您是不是该告诉我们,你家到底住在哪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