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药加进去了吗?”
“放心吧,太太,其实……我听说,少爷从来不怎么碰她,咱们也不用每次都给她下药的!”
“多嘴!”
“是,是。”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边,将杜小希迷迷糊糊中吵醒,她昨天开始来了例假,格外的疼,所以没去上班,在屋里躺了很久,早饭都没吃。
这次例假将她折磨的不堪,对比上次,似乎更加难受了,昨晚她半夜疼醒去卫生间换姨妈巾,结果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紧接着浑身开始抽搐,险些疼晕过去,那里的血块流了一地。
她强忍着爬起来又去清理,心里想着:还好丈夫江宁因为加班没有回来,否则也一定吓坏了。
结婚两年了,江宁很少回家,而一心想要抱孙子的婆婆却总是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甚至不听她一句解释,距离上次的威胁不到三天:今年生不出孩子,就滚出江家吧!
“少爷刚才打电话说晚上回来,我这就去准备,烧些少爷爱吃的菜品。”保姆张姨的声音带着些许胆怯。
江宁要回来了?
杜小希没来由的觉得欣慰,丈夫出差一个礼拜,终于回来了!
尽管回来后,他与她之间也是淡淡的寒暄,但,至少房间不会那么空荡荡……
至少睡觉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的温度!
杜小希忽的发现,自己恨悲凉,难道只因为他在身边,哪怕一天,哪怕一刻,这样的要求,就足够了?
家里每个人,面对江家的老夫人,都会多少有些惧怕,这个女人虽然只有五十岁,保养的却极其细致,无论是长相,还是皮肤,看起来都像是四十出头的妇人。
江宁早年丧父,若不是留下的财产足够母子二人肆意挥霍,恐怕他们的生活会像普通家庭一样,拮据,难以过渡。
就像杜小希和她的母亲!
不是凭借自己优异的学习,和高校的奖金,杜小希根本不可能读过整个四年大学。
…………
八年前,一场车祸,夺走了两个男人的性命。
一个是江宁的父亲,一个是杜小希的父亲。
杜小希的父亲是江家公司的副总经理,江父的得力助手,那晚酒局后,杜小希的父亲原本可以提前下班,但因为放心不下江父独自开车,就要求送他回去,没想到,机缘巧合,那晚江父遭到生意上的对手暗算,被人制造了一起致命车祸。
江父临走前,在医院嘱托江母,是他害死了杜小希的父亲,让江母一定要善待杜家。
她和江宁的命运,好像,就是从那时,栓在了一起。
知道江宁晚上要回来,杜小希连忙翻身从床上坐起,小腹的阵痛让她有些晕眩,缓了缓身体,勉强恢复过来。
他要回来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至少,她可以现在起床,吃些镇定剂,然后去帮张姨一起张罗,为他准备些好吃的!
换来他的一些笑脸,她也是知足的。
杜小希想道,江宁常年跑在外面,为了生意,应酬,穿梭、奔波在各大地方,每月都是好不容易才回趟家,他一向爱吃自己做的松鼠桂鱼,自己不能让他失望。
“小张。”
杜小希踉踉跄跄的来到卧室门前,刚想推开房门,叫一声‘妈’,手指下意识的颤抖起来,方才二人的对话,让她突然有些失神。
张姨可能是刚离开没几步,突然折返,低低的道: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张姨顿了几秒钟,开口道:“因为……”
江母忽然又道:“好了,好了,我不想听了,不管江宁碰不碰那个脏女人,避孕药你都要每天按时教她吃到肚子里去,不能有差错!”
杜小希浑身一搐,仿佛遭到了晴天霹雳,而此时,小腹的阵痛也跟着加剧了起来,她紧闭着发白的薄唇,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一丝声音,整个人开始摇摇欲坠。
然而,正是此时此刻,她心里的震惊却远比身上的痛楚要来的更加强烈!
印象中,张姨是个善良,老实的妇人,而整个江家,也只有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会轻轻的叫一句:少夫人。
其他人,愣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有次她不小心听到家里的工人暗暗议论:原来那个叫杜小希的女人,是只不会下蛋的鸡,听说她早晚会被撵出去!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张姨给自己送茶时,眼睛里躲躲闪闪的神色,她在隐藏什么!?
“夫……夫人,杜小姐已经用了一年多,是不是……该停了,这种药吃多了,会,会绝育的!”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伴随着这记巴掌,杜小希的房门随之打开。
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强自控制着虚弱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到江母的面前,张姨张大了嘴巴,一边用手抚着挨了巴掌的脸颊,一边惊诧的望向杜小希,颤抖着说:“少夫人……你。”
她说到这里时,慌忙扫了眼站在一旁的贵妇人,继续道:“杜小姐,你,你,你没出去啊!”
杜小希还未开口,江母刺耳的声音旋即传了过来:“少夫人?小张,我看你是在江家待腻了,收拾行李,滚!”
“妈。”
这个字眼,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念出,杜小希咬着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两年了。
她在江家待了两年了,杜小希一直觉着,就算婆婆与她没有亲情,也总会产生那么一丝感动吧。
就算她不待见自己,就算她觉得自己嫁到江家是一种高攀……
她为江家做了那么多!!!
而且初信誓旦旦,千方百计,让她答应嫁给他的人,也是她的儿子,唯一的儿子——江宁!
“妈,你好狠的心,就算你不为我着想,也为江宁想想吧?他是你的儿子,我是他的妻子!”
江母冷笑了几声。
“从现在开始,不是了,你既然知道了真相,我也懒得隐瞒,你在江家白吃白住了这些年,该滚了!”江母没有一丝感情的回道。
她完全没有懊悔的模样,更别谈惊讶,失神,乃至一丁点的错乱……都没有,好像她指使张姨所做的这些,都是理所当然,似乎有错的是杜小希。
江母对外说,杜小希不孕,生不出孩子,而且无论身份,地位,她配不上江家……
现在看来,何其的荒唐。
“我尊重你,叫你一声妈,自始自终,我都全心全意的对这个家,我在外工作,你觉得寒碜,可我自食其力,没有拿江家一分一毫,啧啧,这些在你看来,是下贱!?还……拿避孕药让张姨骗给我吃。”
杜小希的心在撕裂,她强颜笑脸道,“两年了,我为这个家所牺牲的一切,在现在看来,都喂给了狗!”
“臭婊子,你骂我什么?”江母举起手掌,刚落下时,却被杜小希一把挡了住,她一时愕然,这是杜小希第一次反抗她,江母咬着牙歇斯底里的吼道:“滚,江家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
看着江母露出如此肮脏的一面,杜小希轻笑了下,冷冷的道:“让我滚可以,可我嫁的人,毕竟不是你啊!”
言下之意,又将江母顶了回去,当初跪着求自己嫁到江家的人,是江宁,不是江母,除非江宁打算离婚,否则,她不会‘滚’的。
这个女人,足足‘恶心’了自己两年,难道,就这么白白的把这么多苦水,咽进肚子里去?
她用尽所有力气甩开江母的手臂,拎着行李箱快步走出江家,背后,是江母失去理智的谩骂,不过也早就被杜小希抛在了脑后,她此刻只想逃离这里,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放声的哭一场。然后,然后,给江宁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如今,她只有一根救命草,那就是江宁。
凛冽的冷风贯穿身体,等她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跑出江家时,因为长期服药的负效,加上例假的错乱,那种无尽的疼痛带来的虚脱让她再难坚持,直接晕倒在了马路上。
醒来时,杜小希警觉的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车厢的后座上,四周昏暗陌生,一种后怕感让她下意识的没敢出声,而是悄悄用手去摇动车窗,她不敢保证车内的‘其他人’会不会对她下手,出于本能,她要做出防范,如果他胡来,她就大叫引来注意。
“不疼了?”一个极具磁性的声音悠悠的传来。
杜小希吓了一跳,那人坐在驾驶位,纤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刀削的侧脸动也不动,他年纪不大,整个人充满熟性男人的味道。
不知怎的,杜小希朝他看过去时,心内的恐惧,转而变成了不安,而这种不安是被他独特的魄力所感染到的。
隐隐的,觉着,她不像是个坏人,最起码,自己的衣服,身体没有被人碰过的痕迹!
“回去多喝点热水,如果有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你的身体,很不好。”
杜小希不适宜的打了个喷嚏,她对这个男人再怎么奇怪,也只能不再追究,不管怎样,他都救了自己。
“我会的。”
“再见。”
杜小希丢下这句话,慌不迭的下车,双脚刚触到地面,那种刺骨的凉意就再度传来,她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里面属于真空状态。
没走几步,身后的车灯突然照了过来,黑色的路虎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副驾驶窗口被人摇下,一张英俊的面孔浮现出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果有,最多也是一副带着寒厉,置之度外的样子。
杜小希对帅哥没有兴趣,这是已婚女人的她对自己最基本的要求,最多只是欣赏,但此刻,她绝没有心情欣赏,如今她几乎到了流落街头的地步!
她赶紧将目光转过,有些揣度不清他的意图,如果是撩骚,那么她会果断拒绝!
“喂。”
果然,他自以为救了自己,就想找理由接近。
杜小希念书的时候,一直是学校里学霸兼校花,追求她的男生数不胜数,而出于对大部分男生的了解,她本能的要去避开对方的眼睛。
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完全没有那种色眯眯的神色,相反,凝重而深沉,仿佛他锐利的目光可以穿透你的心。
杜小希没来由的紧张道:“这里是两百块钱,谢谢你,救了我。”
当杜小希把人民币放到窗口的时候,路虎男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平淡,转瞬间烁然,接着目光突然黯了黯,他冷冷的道:“我是提醒你,把车上的垃圾,带下去。”
杜小希蓦地一窒,白皙的脸孔,陡然红了起来,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行李箱还放在路虎车的后座!
“喂,江宁吗,你在哪儿?”她抓起行李箱,掏出手机,逃也似的离开这里。
男人的嘴角扬起,原本的愠怒,忽的释然,表情似笑非笑。
半小时后。
坐在KFC等了半天的杜小希,实在坚持不下,在卫生间换上衣服的她,打了辆的士,直接到了江宁的公司。
就在刚刚,拨通电话,而接通电话的男子告诉她,江总还未回家,仍在公司加班,挂掉电话,她心内的忐忑好受了一些,一来是江宁原来还没回家,所以他也只是没发现她如今的处境,更怪不得他没有及时联系自己;二来他刚出差回来,就在公司加班,已经很累了,并不是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
他心里是有她的,不然,也不会在自己生日的时候为她准备惊喜。
大学毕业时,他载着九百九十九枝玫瑰,开着宝马,向她求婚,惹来全校的注目,在万人瞩目下,告诉她,他爱她,照顾她!
他带她妹妹去国外治疗眼睛,花了数十万……
他在她的母亲口中,一直是最孝顺的女婿……
虽然这一切,好像都是在两年前,但,回想下,仿佛就在昨日,甜蜜仍现。
江氏集团,最高层的总裁办公室,她记得密码,如果那个数字还没变得话……手心汗涔涔的输入数字,专用电梯应声打开,她走进去,接着电梯开始缓缓上升,电梯刚停,熟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隐约还夹杂着浓郁的香水味。
杜小希皱了皱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迅速走进办公室,整个人蓦然僵在那里,办公桌下,男人的长裤、女人的短裙,还有一些贴身内衣散落一地,一直蜿蜒到休息厅。
偌大的总裁办,奢华的壁纸,高贵的布置,在这一刻的对比下,尽显龌蹉。
浓重的喘息声愈发清晰、急促,甚至可以听到肉体碰撞发出的暧昧淫靡声响,这声音老早就开始了,只不过打进门后,杜小希就好像失聪了般,是真的听不见,还是脑子一时短路了?
“啊!”
“宁,人家下面被你弄的好湿啊,啊,你太大了,撑的人家好疼。”
“好痛啊。”
“宁,你怎么停了?”
“小妖精,你不是叫痛吗?”
“人家是痛,但是也很舒服,哦,你,你坏蛋,捅的……啊……”
“宁,再快点,快来吧,我要给你生孩子,宁,快弄我!”
他只是有需求而已,他也是男人,他一时……无数个荒唐的理由在杜小希的脑海里旋转,她在为江宁的出轨找借口,确切的说,是在为自己找足够的理由面对这一切,面对这该死的现实……
自己唯一的,在江母面前的,最后的遮羞布。
够了!
这时,半跪在床上的女人突然回过头来,似乎像是要亲吻男人的下面,她错愕的望向杜小希,仿佛看到鬼魅一般,惊叫了出来。
杜小希自然也认出了她,同属豪门的林家大小姐,她曾不止一次的到江家做客,江母把她当做座上宾般对待,甚至让自己给她端茶送水,就差没有鞍前马后伺候她了……
是自己太傻,后知后觉?还是江宁的戏太过逼真,以至于自己前一秒还在做梦?
比起女人的愕然,江宁的表现要更自然一些,不愧是江母的亲生儿子,他淡定的将衣服搭在女人丰腴的胸前,她白皙的皮肤上满是被他咬过的痕迹,红的紫的,他毫无表情,低低的道:看够了吗?
看……够、够了!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退,退到墙壁边,无路可退。
“为为什么?”杜小希到现在,似乎都还需要一个理由。
“你太蠢了。”
说话的是女人,伴着冷嘲的笑意。
四个简单的字,扎在心上,像刀子一样,却拔不出来。
江母两年来,不停的用避孕药折磨自己,儿子夜不归宿,每每迟迟盼来的一次见面,最多也只是寒暄,而这次,他终于,像他妈一样,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痛,小腹仍在纠葛,但她好像失去了痛觉。
“你妈干的好事!你也知道?”
江宁愣了下,就在一个小时前,母亲打来电话,平静的叙述了经过,把所有脏水都泼在了杜小希的身上,他妈的性格,他怎会不知道,他叹了口气,轻轻的说:“我给你的还少吗?我爸的债,已经还了,他让我娶你,我也娶了,你妹妹的病,我花了二十万,这些比起我妈对你做的那一丁点芝麻大的事,算什么?”
“算什么?”
杜小希双眼模糊着,原来他们全都知道。
她剥夺了自己当一个母亲的权利,剥夺了自己成为一个女人的权利,她……只是芝麻大的事,那,那现在呢?现在他做的这些呢?也是芝麻大的事吗?
“出去,当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呵——
她笑了。
杜小希一怔,笑的人自然不是她,而是那个女人,林家的大小姐。
“好,我走。”
杜小希转过身,在两人以胜利者姿态微笑的同时,抓起一旁的花瓶,准确的砸向江宁,尽管男方已经做出反应,但仍然在他的额头错开一道血迹。
“宁,你没事吧?贱货,你干了什么?你,疯了吧!宁,你怎么样……”女人的目光忽然望向杜小希,原本的愤怒,开始夹杂起一些惊愕,慢慢浓重起来。
“婊子配狗,天长地久,这份厚礼,送给你们!”杜小希冲出门外,拼命的按着电梯,抑制不住的往外跑,她跑到楼下,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掏出手机,颤抖着拨出120三个数字,接通后,她颤颤的说:XXX顶层有人脑袋开瓢了,你们……
她话刚说完,眼前一晕,接着,她忽的发现自己的裤子湿漉漉,用手一摸,是一股粘稠的血液,等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再次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