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遭废黜的国王巴列维在回忆录中记叙了他在上世纪70年代为推高油价所做的努力,书中写道:“石油比依云矿泉水便宜许多是一种经济错乱,石油应当贵重得多,因为石油是7万多种产品的资源,包括石化产品和燃料。”
然而三分之一世纪过去了,原油仍比瓶装水卖得便宜,当下瓶装水在美国和英国的卖价相当于每桶100多美元,而油价大多数时候是在每桶100美元的下方。上世纪70年代后期,欧佩克长期价格政策委员会曾提出,油价应逐渐提高,直至抵近最相似的替代品成本。
按照那时的想法,替代能源的成本应当与原油相同,欧佩克认为石油的主要竞争对手是煤制合成汽柴油。由于合成燃料的生产成本接近60美元/桶(相当于当今价格200美元/桶),这就是欧佩克心目中的长期价格目标。
1980年欧佩克努力把原油均价提升到37美元/桶(约合现今的107美元/桶)。然而此后6年石油市场行情暴跌,1986年降至14美元/桶(约为现今的30美元/桶)。结果是欧佩克的主要竞争对手不是昂贵的合成燃料厂,而是阿拉斯加、墨西哥湾、北海、前苏联以及中国的石油生产商,因为这些地方的原油比合成燃料便宜得多。
而在其他时间段,经济学家和石油生产商认为,油价应该由石油生产的边际成本所决定,80年代就是北海原油的生产成本。80年代后期油价仍不足20美元/桶。欧佩克前秘书长阿里·贾伊德不明白,“这样低的价格如何使高成本油区投资可持续,这些人、这些地方应该会输光了的”。
近年来,人们把北美页岩油气公司看作市场的边际成本生产商,专家把他们的生产成本定在80~90美元/桶。2014年7月油价暴跌之前,无论是公司的CEO、分析师,还是欧佩克,都对100美元/桶成为新基准价很有信心,因为这个价格代表了页岩油和复杂大型项目的边际成本。
但是,随着油价的下跌,石油生产商被迫提高效率,页岩油成本降到了50~60美元/桶。现在,多数国际大石油公司和欧佩克成员国准备应对的长期行情大约是60~80美元/桶。
现在十分清楚的是,没有谁能确定或预测5年以上的长期油价,甚至2~5年的中期油价。没有事实能证明,有人能够准确地预测几个月的油价,更不用说预测几年或未来几十年的油价了。预测“2020年油价将为每桶某某美元,或稳定在某某美元”,几乎都难免不出错。
上世纪70年代,欧佩克未能预测到竞争对手,80、90年代未能预测到北海“高成本区”可以在不到30美元/桶的低价下仍能继续生产。2010年以来,预言家们未能预测到页岩油生产猛增,而且能在价格低得多的环境仍具有竞争力。
另一个历史教训是,油价会像其他商品价格一样波动,波动对商品市场不是偶然现象,而是固有的性质。以1895年德雷克在美国宾夕法尼亚首次成功钻井为标志,自现代石油工业诞生之日,油价一直不稳定。
十多年后,第一批石油历史学者中有人指出,石油没有确定价格,没有确定价值。石油卖50美分/加仑,还是卖25美分/加仑,不能证明什么。1895年卖那个价,但那年首日生产就打乱了市场,使油价暴跌。
在1860年以后的10年中,油价宽幅波动,每桶油从几美元卖到几美分,价格极端动荡由此一直持续下来。此后150年,政府与各类私营公司携手反复治理市场秩序,然而全部以失败告终。
从19世纪末的标准石油公司,到1928年石油“七姐妹”在苏格兰阿什纳卡里堡达成“按现状”(As-is)协议,再到1960年欧佩克成立,无人能够改变油价的极端、周期波动状态。
实际上,与欧佩克成立前的55年相比,此后这55年油价变得更加不稳定。最近的油价暴跌,人们责怪欧佩克不能达成限产协议,而真实情况是,油价稳定只是例外而并非正常状态。无论欧佩克还是私营公司都不能稳定油价,稳定仅出现在特殊条件下,而且十分短暂。
由于油价取决于太多不确定因素,谈论“长期”“平衡”价格毫无意义。石油生产商和消费者必须适应并发现价格,对他们来说,在价格周期变动中灵活求生,要比不靠谱地预测未来3、5、10年的油价走向更加重要。唯一绝对肯定的是,油价将继续使专家们的预测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