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傅盛在朋友圈贴出两张邮件截图:一张简历和一张证件照,日期显示是2009年1月9日,收件人是张先生。那时傅盛离开360还不到半年,满脸的胶原蛋白。从日期可以推算,邮件中提到的张先生应该就是经纬中国的创始合伙人张颖。
经纬中国成立于2008年,到今年正好十周年。傅盛那份简历,为他在经纬赢得了一个EIR 的职位(Entrepreneur in Residence驻场创业者)。后面的故事就是拿到雷军和经纬的投资、可牛与金山合并、猎豹上市……
本周在天漠举行的经纬中国十年周“店庆”上,傅盛与李想、何小鹏、陈生强三位创业者同台。2008年:傅盛还在放飞自我;李想的汽车之家刚刚成为中国流量最大的同类网站,何小鹏与UC的小伙伴们迎来了一位董事长:雷军;陈生强加入京东只有一年,正在帮助刘强东进行京东历史上最艰难的一次融资(B轮)……
这四个人的共同点是,都经历了从PC互联网到移动互联网的穿越,并且目前都在各自做一件新的事情。我之前在《焦虑的第二梯队》一文中说过,傅盛他们这一代创业者,一直没有绕开巨头的封锁,并且要想成功,只能想办法获得巨头垄断的红利。
这是历时十几年的宿命,到了今天,傅盛们不得不面临一个新的命题:如何跨越非连续性。或者叫:重生。
告别汽车之家后,李想做了车和家;离开阿里后,何小鹏同样加入新能源汽车的大军;傅盛稳住猎豹的同时,全力All in人工智能。
三人都面临不同程度的“重生”:李想与何小鹏都是从一个成熟行业(互联网)进入另一个成熟行业(汽车),竞争的残酷性有增无减;傅盛从互联网跳入AI,更是一个全新且充满不确定性的领域……
今年 3 月 21 日,猎豹发布了自主研发的猎户机器人平台 Orion OS ,并推出五款全系列的机器人产品。傅盛说,做机器人之后,才发现它是一个巨大的系统工程,技术真正形成产业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我觉得我高估了AI短期内能够起到的作用,尽管它未来的机会确实巨大”。
据说目前猎豹已经掌握了全自研的机器人技术链条,接下来的重点是让AI 技术的软硬一体化尽快落地。但是傅盛依然焦虑。
如何处理当下和未来的关系,是每一代创业者的焦虑所在。2008年前后,京东融资最难的时候,刘强东急得一夜白头;经纬十周年的纪录片里,张颖说最后悔的一次错过就是当时没投京东。“不止一次从京东赚上千倍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就这样溜走了。”此一时彼一时,都是焦虑。
傅盛最近给同事们推荐了一本叫做《赋能》的书,美国人写的,其中提出了一个重要的观点:我们正在迎来一个VUCA的时代,即它呈现“易变性、不确定性、错综复杂性和模糊性。”
对于创业者而言,VUCA其实意味着如何跨越“非连续性”,因为无论是易变性、不确定性、错综复杂性还是模糊性,都归结为一点,时代变天了: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并不一定具有逻辑上的自洽性。
共享单车昨天还是中国讲给全世界听的“新四大发明”,转天就以白菜价被人哄抢。滴滴做外卖,美团做打车,阿里京东开超市,从根本上说,都不是逻辑推动,而是焦虑、孤独使然。
焦虑其实是生产力。互联网思维横扫一切的时候,傅盛预言海尔这样的传统企业注定会失败,没想到现在依然活得很好。“张瑞敏真了不起。”傅盛说,海尔的跨界其实很成功。
罗永浩约了很长时间日本寿司之神也约不上,于是就去约寿司之神的儿子,回来跟傅盛说真没传说中好吃。“因为人一过60岁,手捏寿司的劲道就会发生变化,味道和以前是不一样的。”不是味道变了,而是时代变了,罗永浩在没有焦虑的时候去日本吃,味道肯定跟现在不一样。但当年不焦虑的罗永浩,肯定连寿司之神的儿子也约不上。焦虑让人进化。
傅盛说,3Q大战的时候,都说腾讯是全民公敌,替腾讯说话的很少;这次有人说腾讯没有梦想,大家都站出来替腾讯说话。8年时间,一个巨头居然实现了重生。
李想第一次创业时,花大量的时间去找各种各样的资源,后来发现身边没有任何一个朋友是因为掌握了资源而成功的。“坦白讲,我们第一次创业并不成功,因为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并没有什么价值的资源整合上,应该做的却没有做好。”
到第三次创业的时候,李想说找人这个事必须我亲自来管。自己想要什么、怎么做,都是用之前的焦虑换来的。傅盛说,这次做机器人、做AI,主要是提醒自己减少没必要的焦虑,“别人挣多少钱你没必要焦虑。”看书、跑步成了傅盛缓解焦虑的两大秘籍,所以现在的傅盛跟当年求职时的傅盛,看上去判若两人。大家都在寻求进化和重生。
如何进化和重生?陈生强说,第一、先忘掉你自己,忘掉你以往的角色,忘掉你以往的所谓的成功的经验;李想说,站在一个更远的时间轴上来问自己的内心: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停地问不停地问,一直问到自己找到这个答案,然后来把这个方向坚持下去,这是必须要坚持的;何小鹏说,学习就两个层面:第一、足够勤劳,把这个事情花了1万个小时,你就是专家。第二、要追求效率。
《人类简史》里面说:当你把所有的信息参数输进去,你就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日食、什么时候出月食,什么时候哈雷彗星会回归,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天气现象,什么样的信息会怎么算。
“这些都是基于对整个世界的认知,来源于牛顿的经典物理,这种思维模式属于还原论。”傅盛说,还原论让柯达永远相信胶卷的正确、让诺基亚只会做手机。
还原论的世界强调聚焦,进化论的世界强调概率。“进化论的思想是什么?是我们只能够大体上知道方向的形成,要靠自下而上的生长去完成最后的突破;每个事情成功都有概率,并不是把所有的前置条件准备好就是A,把所前置条件准备好就一定是B。”
李想和何小鹏做新能源汽车,傅盛做AI,陈生强做金融科技,都不是还原论的思路,他们之前的经历属于难得的经验,但不等同于“前置条件”。做得好汽车之家、UC和猎豹,与能否做好汽车、AI是两回事。进化需要思维模式的根本性转变,它是决绝的,颠覆性的,是勇敢者的游戏。
傅盛说,我觉得过去一年我自己思维模式最大的变化就是从还原论变成了进化论。“只追求还原论才会保持每个点不出错,但其实保持每个点不出错这件事做不到,为了保持每个点不出错可能会出更大的错。”
保持每个点都不出错,是避免当下焦虑的最好办法,但它与进化无关,更不会重生。某种程度上,进化是中国互联网第二梯队的唯一选择:进化可能会带来重生,也必然会带来新的焦虑,但不改变只剩下出局,离开牌桌,连焦虑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