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谷歌会发现我们想去看场电影,然后干脆派一辆自动驾驶的汽车来接我们上电影院。而且,这当中不会有什么误会,绝不会弄错我们的想法……”
这是《自私:生命的游戏》当中的一段话。看上去很美,是吗?但我在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却感到毛骨悚然。因为德国作家弗兰克·施尔玛赫在后面还有解释:
“谷歌的‘推荐’,更何况还有亚马逊的‘推荐’,目前就已经运行得十分出色”,“总的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就无法避免地要对理性、‘意图’和人们(或者说用户)的‘自我’进行假设”,“可是要达到这个目的,简化是必然的先决条件。”
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直白点说,你这个“人”,在谷歌、亚马逊的眼里只是一堆数据,你有什么喜好,你为什么喜好,你的喜好恰好在你的哪个情感节点上,对于数字化时代都不再重要。
“我们希望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但我们希望得到某些东西的原因是什么,新古典学派的学者对此并不关心。其实这意味着,我们的关注和需求来自外部,而在数字化时代,信息经济学正好处在最关键的位置上。”
在这个无论什么事都可以用经济学衡量、无论什么事都可以被数字化的时代,我们每一个“个人”究竟在多大程度上表达的是自己最真实的意愿?我们喜欢的每一件东西到底是因为自己在情感上真心喜欢,还是被铺天盖地的信息宣传让我们“被喜欢”,还真是一个非常值得仔细思考的问题。
如果真的有一天,你什么时候去看电影、看的是哪一部电影都由谷歌来替你决定而你又不觉得反感、甚至觉得恰到好处的时候,你觉得是你决定了生活,还是谷歌决定了你?而当你的娱乐都被数字化了以后,你需要做的只是做一个“理性人”,及时赚钱,按时付账,这时候,你觉得你是一个成功人士还是只是一个被摆布的人生?
这一切都不是危言耸听。《自私》这本书就抽丝剥茧地告诉我们,我们是如何被一步步定位为“经济人”——书中称为“二号人”,变得无时无刻不“理性”,不去寻求利益最大化;而数字化社会又是如何一步步把我们变成商品,成为被攻克的“客户”;
博弈论又是如何让我们进入一个与全世界为敌的全民大牌局之中:“在每一个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心里,都充满着对世间种种的普遍怀疑,怀疑一切背后都有所隐瞒,有所掩饰。”因为我们每一个人自身也都在隐瞒,在掩饰。
这一切最核心的问题就是“二号人”,也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经济人”,“经济人”这个概念有时候也叫“理性人”,是经济学家为了说清楚一个经济问题先做的假设,假设一个人具有完全的理性,可以做出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在这样的假设之下,一个经济模型会呈现出什么样的状态。
其实这和数学上的数轴是完全一样的道理:数轴是为了说清楚数学问题而画的一条“规定了原点、正方向和单位长度”的直线。我们不能因为数轴上规定右方是正方向就在生活中永远向右,同样我们也不能因为经济学研究中假设了一个“经济人”就觉得人就永远是理性的。
这种荒谬性显而易见,但我们假设着假设着就把它当了真,让我们每一个人都以“经济人”的身份参加进全人类的博弈论当中,甚至把我们的想法都按照“经济人”的思维方式写进计算机模型,并且用强大的宣传让我们意识到,如果我们没有得到“经济人”那样的成功,就是我们有问题。
久而久之,衡量人生的唯一标准就是我们的“利益最大化”,道德、文化、亲情都沦为了二级因素,甚至是相对因素,因为这些东西有时候会和“利益最大化”相冲突。就像任志强在评论这本书的时候说的那样:
“当用高科技的技术手段逐步替代了人脑无法迅速完成的系统分析的时代来临时,最可怕的是人对事物判断的能力也被没有感情的机器所替代了。贪婪会让机器吞灭人性。”
怎么办?也许艺术是一根撬棍,但正如本文开头所说,你看什么电影都被“理性化”了,在笔者撰写本文的时候恰好是诺贝尔文学奖公布的时候,而所谓的“热门人选”不是看作品的质量,而是看“赔率”。也许对于自己沦为世界性数字化游戏中的“经济人”已经没有什么办法。
也许还有办法,那就是像本书结尾所说的:
“无论关乎何事,对未来市场十拿九稳的投机也好,对人类以及人们狂热追求的预测也罢,这里有一句最简单的一句话,用这句话,我们能令一个自动化社会和经济的无情逻辑完全瘫痪,让自己获得新的自由。“消灭傀儡的这句话就是:答案错了。”
没错,赔率最高的那个人又一次与诺贝尔奖失之交臂,事实再一次告诉人们答案错了。有人说,多一个人看《1984》,就少一分极权的风险;而我觉得,多一个人看看这本《自私:生命的游戏》,就少一个人变成为“经济人”,这个社会已经太多“理性”,我们更需要如雷似火的感情,和坚如磐石的道德。
假如我们的大脑被一个邪恶的科学家从身体里切下来,放进一个泡满营养液的缸中,通过计算机输送的信号刺激大脑,让它感觉蓝天白云生活一切如常,我们怎么担保自己不是真的生活在这种幻境里?
《自私:生命的游戏》就是要警醒我们,醒醒吧,诸位,我们落入了一个伪装得无比高明的陷阱!这个陷阱以人的自私为前提假设,将人性以一种大刀阔斧的方式作了删减,乃至个人特征已被层层剥去,精简到了只剩下自动机器一样的偏好,可以用数学方法来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