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过一段非常有哲理的话:我们究竟应该如何教育小孩?你希望小孩长大后成为什么样的人,那你现在就朝那个方向来教养你的小孩。
例如说你希望孩子长大后是一个服从、听命、说一不二的人,那你现在就可以用严格的军事方式来教育你的小孩;日本、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成长起来的很多小孩,都是非常服从命令的小孩,这也是日本、德国当年变成军国主义的原因之一。
有那么多人拥护希特勒,一声令下,这些年轻人愿意为了军令上战场杀人,侵略其他的国家,其实这都和父母及学校的教育有关。
可是如果你希望自己的小孩长大后拥有一个自由的灵魂,那么你可能就要放弃很多世俗的标准,穿什么、吃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管他,让他完全自由,这就像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嬉皮士。
但如果你希望自己的小孩未来有责任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话,那么我们必须给他机会,让他去思考、作决定,并有机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我们希望孩子能有自由的思想,也能有冒险精神,但也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我们不是放任不管,也不要求孩子百分之百地服从。
有一个故事说,一个3岁的女孩子,她要上幼儿园的小班,第一天上学的时候,小女孩穿好衣服出来,爸爸一看马上就想说:“哇,你赶快回去换衣服。怎么穿得乱七八糟的!”原来她不但穿了长裤也穿了裙子,里面衣服的袖子比外套还长,颜色也搭配得很奇怪。这时妈妈比较沉着,她示意爸爸先不要说话,这时娃娃车也来了,妈妈让她先上学去了。
结果下课回来,小女孩就跟妈妈说:“都是你,你害我在学校被大家取笑。”妈妈这时候就趁机跟她说:“我有没有教过你怎么穿衣服呢?有没有说过穿了裙子就不要穿裤子呢?”小女孩点点头,妈妈又说:“那你今天怎么让自己穿成这样呢?”经过这样的沟通,小女孩就听进去了。
我觉得这个妈妈很厉害,她愿意放手让女儿去犯一次错误,虽然女儿被同学取笑,但妈妈借此来教孩子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想想看,如果爸爸叫女儿当场就换掉衣服,那么小女孩可能到大班还学不会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因为是爸爸叫她换衣服的,不是她自己了解为什么要换衣服。
也许有人会说,3岁的小朋友还小没关系,但长大后可不能这样让孩子用犯错来学习负责。我想跟大家说另一个例子,是18岁的女孩想去参加舞会。
她问爸爸:“我想参加舞会,可以吗?”爸爸本来想直接告诉她可以或不可以,但当下念头一转,爸爸说:“你说呢?你觉得可不可以?”女儿愣了一下,开始估算自己的功课还有多少没写,考试会不会受到影响,然后告诉爸爸说。
她可以参加舞会,接着她又问爸爸:“那我几点回家?”爸爸本来要脱口而出说11点前一定要回家,不过他忍了下来,又反问女儿:“你说你几点回家?”女儿又开始估算,舞会结束的时间、要搭谁的车、要先送谁回家……最后她跟父亲说:“我11:30可以回家。”
父亲笑笑说:“好,那你就11:30回家。”这时女儿觉得爸爸不太对劲,跟平常不一样,又接着问:“那如果我11:30还不回家呢?”这时父女俩相视而笑,因为他们都知道,女儿会为自己作的决定负责。
这些教养孩子的方式,都给我很多启发,有人会问:“你说的一套好方法,自己做得到吗?”我必须承认,我有时候做得到,有时候做不到,我和孩子们一起分享人生的喜怒哀乐,但我也做错过许多事,我希望和大家互勉,但愿我自己能做得更好。
下面再借冷玉斌写的“他的启蒙,你的童年”这篇文章也推荐一下这套儿童读物,当作是送给孩子的六·一节礼物。
《新童年启蒙书》(包括《从前,有一个点》、《我是中国人》、《大人为什么要开会》和《为什么不能把所有东西买回家》)常立、郭初阳等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与儿童对话是门大学问
几年前读过一本书叫《儿童大学——科学家解答世界之谜》,书里收录了德国蒂宾根大学教授对儿童所提问题的解答,如“为什么我们听了笑话会笑”、“为什么会有穷人和富人”、“为什么学校枯燥无味”、“为什么说人是从猴子变来的”,等等。
读后印象极深,一是发现那些答案使我同样受用,同样长见识——此前我不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听了笑话会笑”?二来作者回答问题的思路、逻辑值得我学习,如何与儿童对话显然是门大学问。
《儿童大学》这本书除了让我得到那些有趣的回答,更重要的是让我发现了藏在书里童年的力量,唤醒了我对童年的关注。
我常想,是不是所有好的儿童读物都蕴藏着童年的力量,或者说,从来就没有什么“儿童读物”,就像米切尔·恩德讲的:“从根本上来说,我反对为了孩子而存在一种特别的文学的说法。”E.B.怀特也说,“任何人若有意识地去写给小孩看的东西,那都是在浪费时间。你应该往深了写,而不是往浅了写。孩子的要求是很高的。”
儿童读物本来就是成人读物,唯一的例外是,那些最好的作品作者始终保持其最初和最后的童年。比如林格伦、罗大里,于是,从作品中,孩子会欣喜地发现他们自己的生活,所以才有小女孩给林格伦写信问:“世界上真的有吵闹村吗?如果有,我不想住在维也纳了。”而我们,则穿越光阴重返童年,他们的童年,也是我们的童年。
作者为孩子启蒙我给童年补课
毫无疑问,“新童年启蒙书”的四位作者的初衷绝不一般,“其中贯穿了他们对教育、对孩子的理解,也贯穿了他们对未来的希望”。常立讲“起源”,郭初阳讲“开会”,蔡朝阳讲“经济”,蒋瑞龙讲“国族”,都是极大的话题。
文明、文化、法律、政治、物理、哲学、历史、文学……对我这样的成人,读来也备感受益。事实上,成年人尤其是教师在阅读儿童读物上,还欠着许多的课程。读“新童年启蒙书”,你能够感受到作者从未褪色的童心。
“每件事物都有自己的故事”,常立引用利普斯的话作为《从前,有一个点》的题记,然后展开故事描述。这一本童话集的每一篇起源故事由三部分构成,先是一则童话讲述一则起源,接着是对此起源简洁的学理解释,最后是“隐藏的秘密”的揭示,类似注解与延伸的对话。
童话神奇幻妙,解释明朗浅近,答问广博风趣。可以说,常立根本就是一个孩子,用他的积累与想象完成每件事情自己的故事。值得一说的是,常立对万物起源的描述总有无比的依恋,文字里充满了良善和温情。我相信,这样的良善来自一个孩子对另一个孩子的了解,这样的温情是一个孩子对另一个孩子的奉献。
有一篇小学语文课文叫《我选我》,其中同学们给王宁的那阵掌声总令人如鲠在喉。郭初阳撰写的童话《大人为什么要开会》中,童话主人公阿当在生活中不断感受到人与人的交往与共存,如何调整相互的关系,正是大人开会的智慧——“受限制,大家始显身手;有规律,吾侪方得自由”(歌德)。
阅读中分明看到那个玩着“剪刀、石头、布”的我和伙伴们,我们和阿当一样有着同样的疑惑,“到底该听谁的呢?”于是,在你赢我输中,“所有的人放弃了自由选择的权利,也放弃了讨论、思考和判断。”
中山先生曾云,“孩提之学步也,必有保母教之,今国民之学步,亦当如是。”故其亲手编写《会议通则》,《大人为什么要开会》亦可看作此努力之接续,正是一册小学生版《罗伯特议事规则》。
在我看来,当下学校教育有三样最为缺失,一是生命教育(死亡教育),二是性教育,三是理财教育——为什么不能把所有东西买回家?童年时也没人讲给我这些,所以,这不仅仅是小朋友的问题,大人同样会为这件事苦恼。
所以读蔡朝阳的《为什么不能把所有东西买回家》时我很开心,他为孩子启蒙,我给童年补课。听着“铅笔的故事”的菜虫大概不会想到,还有个大人也在津津有味地思考着“看不见的手”。
蔡朝阳在《寻找有意义的教育》里有一辑是“教育从孩子开始”,《为什么不能把所有东西买回家》,正是他“有意义的教育”的开始吧。
跟孩子的对话要化抽象为形象
“约翰叔叔是中国人吗?”“李小龙是中国人吗?”“我天生是中国人吗?”“‘再见’和‘goodbye’一样吗?”“中国人为什么穿西装?”“中国人为什么不善于协作?”……蒋瑞龙的《我是中国人》就是由这样一组可爱的问题生发而成。
正如傅国涌先生所评,作者“从家园出发,展开跟孩子的对话,推己及人,化抽象为形象”,相较于至今还在我脑中“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之类的宏大叙事,此书让孩子对中国和中国人的体认更为亲切、更为真实。
既关注中国人的伟大之处,也不回避其丑陋的一面。印象深刻的是书之末句“做崭新的中国人”,正与题记“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遥相呼应,是期待,是愿景,亦可谓“新童年启蒙书”起落所在。
恩德说过,“据我们的经验,孩子原则上丝毫也不关心的主题,或是孩子完全不理解的主题,是不存在的。问题是你如何用心、用头脑来叙述那个主题。”
很显然,“新童年启蒙书”做到了,这一系列书写有作者的人生观点、生活意义、正直信念,又承载了更多为人父亲的角色、责任、努力、期许、情感、不舍、关怀与无尽的爱——可以想象,小读者穿行在阿当、阿源、菜虫的故事与生活里,一定会欣然接受这充满爱与智的启蒙,大读者则可以将之放在身边,慢慢地、用心地阅读。
在与童年的对话中,“在只顾工作的奔忙中遗忘了的那些珍贵的东西——幽默、悲伤、孤独、相互扶助、别离、死亡、生命,会像烤画一样浮现出来”(柳田邦男)。
最后,我实在忍不住要提一提常立讲“质量的起源”时提出的可爱的问题:“一个人要怎样做才能让自己的生活有质量?”他的回答是:“答案很简单,找到你心爱的人或事物——他们就是你的基态——然后把心里的锁链系在他们身上,你的生活就有了质量。”
只是一瞬间,我就明白了,需要启蒙的,从来就不是童年的孩子,而是貌似成熟的大人。他的启蒙,你的童年,如此啊如此;他的童年,你的启蒙,如此啊如此……
摘自:中国教育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