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现代评论》1925年
摘要:谈及陈列所文物之精,“宋代的院体画和明代的文人画,精妍秀逸之气朴人眉宇。把以前所见的一比,就显出我家收藏的粗陋,而珂罗版印本也已失了神采”,也提及民初文物管理不善,非但失窃,且门票昂贵,不许笔记,经费窘迫,常遭巧偷索夺
关键词: 古物陈列所 顾颉刚 民国 故宫 袁世凯 文华殿 武英殿 徐世昌 陈西滢 标题 序
古物陈列所书画忆录(续) 顾颉刚
序
西滢先生来信急索文艺的稿子,我近日实在没有作文的功夫,这怎么办呢!篇翻旧稿,大都没有完篇,要完篇亦非一二日内所可急就。末了,找得了这一篇东西。这篇既名为"忆"当然没有所谓完不完,所以就取此塞责。
我的父亲极喜收藏书画;光复那一年,从安庆带回来的卷轴很不少。我饱览之下,使我在读书如游山以外又开了一个新境界。此后,我父继续在南京,苏州,杭州收集,买了下来都交我保管。我虽不是一个艺术家,能分析的批评它们在艺术上的价值,但这浑然的美感竟把我深深的陶醉了。
我的兴致是极高的,一件事情不干则已,既干则必竭尽我的力量做去。自从书画成了我的癖好之后,我常到人家去要求看名人的真迹,或到书铺子里翻看新出的印本,自己驻买些书画家的传记和评论艺术的书,考查他们的相承的统系和不同的派别。经了五六年的陶冶,虽是无人指点,也觉别有会心。当北京大学初办画法研究会时,曾买了许多珂罗版印的画册画片;我以会外人替他们编成一册很详细的目录,自以为分类部次甚有法度。但这本目录没有印出,我自己也没有存稿,甚为可惜。
民国六年十月,偶陪了戚长游三殿。顺道到古物陈列所参观。陈列所有两部分,文华殿里是书画,武英殿里是古代的彝器和宋以来的各种工艺品。我们进文华殿时,顿使我受一大刺戟。这里边真有许多好东西,尤其是宋代的院体画和明代的文人画,精妍秀逸之气朴人眉宇。把以前所见的一比,就显出我家收藏的粗陋,而珂罗版印本也已失了神采。我抑不住的喜悦,把我的心花也怒放了!我正想在笔记册上把极心赏的几帧的名目钞了出来,不幸瞥见小屏风上写着的参观规则是禁止撮影和笔记的,警察又很很的跟随,使我在怀中摸着了笔记册而不敢取出。退一步吧,想每帧多看上几眼,而同游的人又没有我的兴致,他们只是匆匆一走,我也只得随着出来。归后把记得的写出,约有三四十件,戚长夸奖我的好记性。我道:"看了二百帧只记得三四十帧,这算什么好记性呢!看我明天再去,把所有的尽记了出来!"
那时我住在北大西齐,明天早起,就在对面的小饭馆里吃了一顿饱饱朝饭。上午九点,陈列所初开门时,我就进去了。这次一人独看,看的时间由得我随意伸缩。每逢到一幅心爱的,就立上十分二十分钟,对着它端相。直相到下午三点许才出来,陈列所已快关门了。这次的成绩可真不少,连同上一天所记的共得一百八十余件,所差的不过十分之一了。此后又于七年四月,九年三月进去两回,续补了六十余件(陈列的东西时有更换,故溢出二百件之后)。自九年夏间毕业以来,自己的督促和人家的责望逼得我没有闲暇,连自己家里的书画也很不容易抽出时间去展看。这次到京已有十五个月,竟不曾到过文华殿一回,正似京师图书馆为我最爱到的一处地方,但在这时期之中还没有去过一样。
这篇东西,曾有友人要我写清,刊入报纸。我总想把记载清宫书画的《佩文齐书画谱》,《石渠宝笈》,《秘殿珠琳》等书取来勘校一过,再行写正,所以没有应允。但至今已有九年,还未校过一书,这样蹉蛇下去,说不定终我之生也就不会有这一天,反不如现在发表出来,可以引起其他有兴并有暇的人去做我想做的工作,这也是一个道理。所以就在本刊发表。材料出于仓卒的记忆,一定有很多的譌误,渴望读者指正。
我对于古物陈列所的办理上,很有几处极不满意。借着发表这文的机会,缕述于下,希望他们能因此而改善。如他们假作痴聋,依然如故,只得希望国民自己起来解决了。古物是全国公有的古物,本来我们太放任了!
第一,古物陈列所的东西不应该守秘密,不许人家摄影及笔记。我们所以要把古物公开,原要使国民得以欣赏,得以研究,而欣赏与研究原非匆匆一看所能了事的。外国的美术馆中,不但许人摄影,而且许人坐在那里临摹,做长期的工作。这才是正当的办法。现在他们不许人家摄影,当可说是为要得到发卖印片的专利;至于连笔记也禁止,除了说他们守秘密之外,我真想不出有丝毫的理由。但他们只能禁人的笔记而不能禁人的腹记,结果还有我这样的戆人写了出来,印在报上,可见要用一手掩尽天下目是不可能的,秆然耗费心机而已。
第二,古物陈列所的东西应当知道是国家的公物,不应当听让官僚阔人索取。这句话初看甚觉可笑,但事实是这样。当袁世凯称帝时,曾在所中提出许多珍贵的东西送给外国人和他的大臣,藉为赞成君宪的一种酬报。那时报纸上曾有几回记载;可惜这些报纸不在手头,未能钞出。今把粘在册上的报纸写下二则,以见一班:
徐世昌因陆荣廷本届寿辰,特派武官朱少伟,黄得如赉带礼物四大木箱,前赴武鸣致送。闻有武英殿中所陈列之大花樽二尊。玉器四具......各物统共值四十万元。陆荣廷以此等皆属公物,除将题有上下款之寿屏寿序酌收外,其余珍物已交来使赉还,即日护送出港云。(八年十月二十日《岳南新报》)
历代帝王像及《出警入跸图》,民国四年虽经陈列一次,为日无多,即由公府提取。中外人士往往以未曾快睹为憾。此次因减价期限较长,特由公府提回,暂行悬挂文华,武英,太和各殿,藉餍中外人士之望。灯节后仍须送还,并非永久陈列,幸勿交臂失之!(十一年二月都是《门新报所》登古物陈列所减价广告)
我们看,古物陈列所的东西,做了总统就可以自由提取,作寿礼送,最高的行政机关也可以自由提取,据为已有,这是什么道理?这类的事情,当然随时都有,听说只要做了总理总长就有开条提取的权力,不过事情秘密,加以国民的不注意,因此,若无其事而已。最近在报纸上,又见清室善后委员会中检理清室档案,发见清室向陈列所提物的单子。以亡清的皇帝而竟向民国的古物陈列所随意提取物件,这真是岂有此理!照这样下去,陈列的东西不要全给阔人提完而后关门吗!我们对于此等事,决不能原谅他们的屈于势力之下而不得不然,因为他们还不懂什么叫做古物陈列所,还不懂什么是民国国家设立的古物陈列所,他们只会恭恭谨谨的做阔人的宝藏外库的经理者,所以对于国民的参观只有"訑訑之声音颜色,距人于千里之外",他们也正不求我们的原谅呢!
第三,古物陈列所的东西应当编印目录,克日公布,听人购买。我们到陈列所所看见的,只有文华武英两殿及太和殿中零落的几件;所有藏异物件的库--咸安宫宝蕴楼--里边究不知存着多少。因为有好许多东西我们不得看见,即看见的亦因不许撮影和笔记而不久就遗忘,所以由得他们提取而我们无从知觉,即知觉了也不会激起甚深的眷恋。这真是借公开之名而行秘密之实的一个好方法!所以我们应当要求他们编出目录:详加说明,一方面可以供给我们研究的方便,一方面也可以杜绝将来再有提取的事情的发生。这目录上并应将十余年来被夺的物品名目及夺取人名列入,以便作收回之计。
第四,古物陈列所的东西应当全部摄影精印出售。数年来,武英殿的门口确有几个玻璃柜子装着出售的影印周铜器册,董香光画册,郎世宁等画片和明信片。但种数的寡少,印刷的粗劣,还没有一家小店铺的规模。我们只要把宝蕴留真取来一看,便可知道最俗下的印本也不如此过。我们平日常说犯着俗气的是商贾气,是市侩气,但市侩商贾印出的书画片却还能讲究雅致的装璜,还不致全失书画本身的美感,古物陈列所印出发卖的算什么呢?这些模糊失神的东西,我历次想买而终于没有买,就为买了回去,对于我所极赏识的书画要渐渐的化为恶感了。北京城中好的印刷铺子到底还有,写字秀气一点的人也未死绝,何苦专烦下等的印刷铺去糟蹋古人的名迹,专请写招牌人去开封面呢!他们如能把所藏的东西精印出来,即使评鉴考证方面未能完备,也未尝不可运销京外和国外,做一笔好买卖,来贴补自己的经费。可惜他们枉担负了保管古物的职责,实际上连商贾的知识还彀不到!
第五,古物陈列所的门票不应卖得这样贵。现在买进紫禁城(即东华,西华两门)的票计洋三毛,陈列所每殿一元。廉价期内,每殿减为五毛,而进紫禁城的票不减。那么,我们进去一次,平时是二元三毛,廉价期内是一元三毛。在这生计枯窘的时候,定出这样贵的票价,简直是拒绝人家的进去。所以进去的人就少极了。本年二月五日,我和我妻到武英殿,拿了一张五元的钞票叫他们找出四元,他们竟找不出;幸而觅得一张零票,方能买票进去。进去之后,在三小时之内,所见的游人只有五六个。这尚是阴历的新年,尚是在廉价期中,而游人人少竟如此,卖票房就随着而一寒至此,这便见得他们定了高价的效果了!其实,东华门到西华门这一条路早已成了阔人通行的道路,马车仅可以自由通过,挂公署徽章的人坐的人力车也不会受阻挡,这三毛钱的门票原不过留难一般平民罢了。至于太和殿上放了一点东西,借此为廉价期内不减价的理由,更是拙笨的骗人方法。几个木刻嵌字的屏风,几个雕刻盘龙花纹的柜子,几个景泰蓝的小宝塔,零零散散的放在殿上,没有一毫统系,也没有什么美术意味,并且与太和殿的殿宇是十分的不相称,这算什么呢?万牲园中的畅观楼须另行买票,本已不通,新近放了一座鳄鱼的标本,竟加了三倍的票价,弄得自此以后轻易没有人进去。官僚办事的可笑,大率如此,他们若是不要人家到来,免得许多麻烦,便应取消公开的名义;他们若是要多赚钱,则赚钱自有赚钱的方法,断不宜一味勒索高价,使仿望而却步。在这上,又使我叹息他们连商贾的知识也彀不到了!
第六,古物陈列所的经费应当建议增加。在《现代评论》第十一期中,读到唐有壬先生的《我们对于财政善后的主张》,知道陈列所的经费每月只有一千元。这使我对于他们很起悯怜的同情,对于这些古物也不禁起了恐怖的感觉。我们想,这一种元即使按月拿到,除了发给薪水工金之外,那里还有余沥可以及到古物身上;何况在这连欠带扣的政费之中,一个月能拿得到多少!让一班生计困苦的人终日对着一大堆的珍贵物品,这是如何的危险!今将两月前失去东坡墨迹一事的报纸记载钞录于下:
古物陈列所文化殿陈设之历代名家书画,日前经该所杨所长检查,失去苏东坡墨宝三轴。该所长即将陈设科经手人王刘全吉等派人监视。昨日探悉该所自此项窃案查觉后,随即呈报内务部。内长龚心湛闻之,甚为震怒,即下一手论,略谓"古物陈列所长呈报失去字画数件,其中显有情节,不能以疏忽二字即可卸责。应着限该所所长督同所员,于三日内将原物悉数查获;否则从严罚处"云云。
......(十四年二月十二日《晨报》)
古物陈列所文化殿失去苏东坡墨宝三轴。自查觉后,内务部令该所所长杨乃赓于三日内将原物悉数查获,否则从严罚办各节,前已揭载本报。兹悉该所所长因该项失物虽经多方侦查,尚无着落,积尤成疾,已于昨日病故云。
......(十四年三月三日《晨报》)
这一件事实,固然不能说定它完全因为经费短少而发生,但经费短少至少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吧。照这个样子拖延下去,陈列所东西即使不提完,恐怕也要偷完了!
我们不许再有徐世昌一般的人把古物夺去送礼,也不忍再有杨乃赓一般的人遭逢了不幸而吓死,更不愿意这些古物成了秘密的东西,使我们出了很贵的票价而仅作匆匆的观览,且毫不能知道宝蕴楼的底蕴。我们主张澈底的公开,把宝蕴楼的全部也开放,陈列的地方不够,可推广至传心殿诸处;无论何人,只要纳了很微的票价,就得进去自由赏鉴,使一般平民都受得到优越的美育的陶冶。还希望陈列所的所员们学到一点商业上的常识,会得计划如何可使游人众多,如何可使游人满意,如何可使游人心爱的作品都有精美的印片买了回去,作永久的欣赏。这等的问题都解决时,便是政费拿不到,也未尝不可因国民的同情而图发展了。这是为国家,为人民,为陈列所自身计都有益的事情,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意兴去做?
古物陈列所是以奉天和热河两处行宫中的物品成立的;听说从这两处运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好多珍品;十余年来,巧偷索夺,又损失了许多。此外性质类似的,有以内阁藏书成立的京师图书馆,有以国子监藏器及内阁大库的档案成立的历史博物馆。它们规模既不大,经费尤艰窘,所以图书馆中冬天不能生火,夜间不能点灯,而博物馆庭户阒然,凄其无人,我们到底不能知道它算不算开馆备人入览。自从废除了清帝的尊号,从事点查清宫之后,我们很快乐,将来可以建立一个规模弘大的博物院了,每看报纸上登载的《点查报告》,何等的眉飞色舞!但细细的打听他们的经费有没有着落,总是用摇头来回答。清宫的东西是极多的,远在以上所说的几个机关之上,若再没有稳当的经费,便是将来多出一个放大的古物陈列所,预备做长期的巧偷索夺的资料而已;就是监守严密,绝无弊窦,也不过多出一个放大的历史博物馆,若存若亡,供游人的凭吊而已!我们对于这种得过且过,毫没有文化观念的政府,真觉得填塞了满腹的尤虑与悲伤。我们的麻木的国民呵,你们全都看得惯这种政府的措置吗?你们也都毫没有一点文化观念吗?可悲呀!可悲呀!
我原意做一个《忆录》的小序,料不到一下笔之后竟收不住了,写了这许多字。开头说没有功夫作文,却已经在百忙中硬腾出可两个半天的功夫了。我对于古物陈列所的意见原已积了好久,借了这个机会,许我倾怀一吐,非常的畅快,这是要谢谢西滢先生的逼稿之功的。 十四,四,四。
古物陈列所书画忆录(续) 顾颉刚
例言九则
一,陈列所中签题虽分朝代,而陈列次序并不按照朝代;今为之编排。其无人名及有人名而查不到记载者,概列于一朝之末。
二,陈列所中签题朝代间有错误,如标滕昌祐为宋,标智永为唐之类,今悉改正。
三,陈列所签题人名,有书正名者,有书表字者,参差不齐。如《风雨归舟图》标为李唐。《艾炙图》标为李唏古,其弊使观者误认为二人。今悉改写正名。间有正名不及表字之为人易晓者,则书表字于正名之下,加以括弧。
四,陈列之卷子有全展开者,有半展开者。全展者得见其题跋,半展者则只见本图而止,有无题跋无从知悉。故此录中所记题跋人名极不详备。
五,绢本与纸本,设色与墨笔,记忆中间不甚明了者,即赞扬缺去。
六,偶加的评语只是写出我自己的感想;我不是美术家,所加的批评当然没有客观的真实性。请读者诸君不要信任才好。
七,陈万里先生曾于七年九月,九年一月往看两次,对于我所记录的略有补正,今录入。
八,狄楚青先生曾在时报上发表些批评,今就所见者录入。
九,我这篇记录不负正确的责任,因为古物陈列所原没有许我做正确的记录。
十四,四,十六。
僧智永书《千字文卷》: 绢本,织青丝格。有王世贞跋。绢色不旧,王跋亦甚新,疑伪。
以上陈。
阎立本《职贡图》卷: 绢本。
周昉《麻姑仙坛记图》立幅:绢本。图首周昉自书《仙坛记》全文。
戴嵩《斗牛图》小幅: 纸本。装卷子。清高宗题记甚多。
无名氏《秋山红树图卷》卷: 纸本。山不施皴,可见山水画之原初状况。宋内府藏物。卷末有文征明印。卷端清高宗题"丽雅超群"四字。
以上唐。
黄筌《鹰逐画眉图》立幅: 绢本。无题署。明陈继儒考定为黄筌作。
以上五代。
巨然《山居图》卷: 纸本。墨笔。幅不宽。无题跋。
郭熙《蜀川行旅图》卷: 绢本。设色。有周密倪瓒等跋。万里记铁石语,谓此卷山作卷云皱,树枝均下垂,此其所以为河阳也。
郭熙《访碑图》大幅: 绢本。甚黯旧。
李吉《果□图》卷: 绢本。设色。狄葆贤《平等阁观画记》云。"宋李吉画蔬果卷,所作荔枝紫茄等类,亦甚精工。此卷大小长短同林椿卷,与之对列;但用笔看色均较林卷稍逊耳"。
刘菜寀《群鱼戏荇图》卷: 纸本。墨笔;没骨法。画鱼极生动活泼之致。卷端有长沙李□□题"在藻之思"四字。
蔡襄草书卷: 绢本。
蔡襄临钟繇卷: 纸本。幅不宽。宋大内旧藏。有董其昌跋。
蔡襄书《动静交相养赋》卷: 草书。有董其昌跋。
苏轼书《中山松醪赋》卷: 行书。有赵孟頫跋。r
苏轼《与石湖治平寺禅师书》卷: 行书。卷首有东坡先生像赞,尾有赵孟頫,文徵明二跋。文跋考定为苏氏三十四岁所作。颉刚按,跋云两札,然只一札,疑经割裂矣。r
苏轼《记文与可画竹》卷: 行书;体似颜真卿。有董其昌跋。
苏轼书杭州诗卷: 四卷中字数以此为最多,亦最工。题跋甚多,内有倪瓒题语。
黄庭坚行书立幅; 绢本。七律一首,为孙觉(莘老)书。
黄庭坚《梨花诗帖》册:伪不可言。
晁说《秋塘戏鸭图》卷: 绢本。设色。画笔极秀逸之致按,晁说未详其人,恐系晁说之之误。
李公麟(龙眠)《击坏图》长卷: 纸本。墨笔。无署名。清高宗题诗有"写画不识不知态"及"卷后题者二十一家,鄙哉皆作颂圣语"之语。
李公鳞》山庄图长卷: 纸本。墨笔。无署名。清高宗收得二本,定此本为伪作;然谓仅下真迹一等。真本储石渠宝笈中。此卷首有明李东阳篆书题端;跋有洪武初年牧羊山樵一通,董其昌一通。
李公麟《十八应真图》卷: 绢本。墨笔。
李公麟《七佛图》卷: 墨笔。实七幅,应装册者。
李公麟《观世音像》立幅: 墨笔。像端有文徵明八十一岁时所题字,细若蝇头。
王诜(晋卿)《渔村小雪图》卷: 绢本。设色。写雨雪蒙蒙然不止之状极佳。有赵孟頫,文徵明题跋数通,皆似伪作。r
马贲《牧牛图》长卷: 绢本。图内牛二十余头,羊数头,牧童十余人,或卧牛背,或相搏击,或持竿驰驱,绝为主动。
米芾山水立幅: 纸本。杨万里题五绝一首云,《春江欲入户,两势来不已,小屋似渔舟,蒙蒙水云里》。按此幅无大内藏弄之印,且图边有近人(横云山人)新跋疑为加入陈列所者。
米芾《烟树云山图》卷: 纸本。有项圣谟跋。清高宗题,谓"纸不类宋,姑存之避暑山庄"。
李唐(唏古)《风雨归舟图》卷: 绢本。写风雨骤来时树枝摇拂,水波涌荡,舟子急欲傍岸,客急欲避雨,一种手忙脚乱之状,声色俱厉,令观者气慑。宋画之善为人情。吾于此见之矣,亦于此叹观止矣!董其昌跋,谓虽有火齐木难不肯易;并谓某处尚藏其稿本。
李唐《艾炙图》立幅: 绢本。设色。图内写一受炙之人蹲于地,旁二人力持其腕,一人踏其足而塞住其口,其后一走方医生支了药囊,俯腰为之施炙,一单子正张手撕揭膏药;受炙者攒眉张口,竭力挣扎,筋力俱尽,苦不可言。与《归舟图》同为全神贯注之作。
古物陈列所所员俞明有临摹本,置于原图之下。
苏汉臣《懋迁图》长卷: 绢本。设色。写衢巷间引车卖浆者流叫卖货物之状,以及弄蛇诸戏,儿童聚观之状,极真切。卖水人所推水车,格式与今日所见无二,足徵八百年来无甚进步
刘松年《二十四孝图》册: 凡二十四帧,每帧前半为刘氏所作图,后半为赵孟坚所书事略。图为绢本,书为纸本。按,此册陈列所签题《赵子固绘》,予察末页黄庭坚事为一帧,其屏风上有"刘松年造"四细字,而赵氏于事略之末题"彝齐居士赵孟坚书",是则刘画而赵书明矣。今改正。
刘松年《异方职贡图》卷: 绢本。设色。图约六七帧,亦应装册者。图中写吐蕃,波斯诸国朝贡之状;图后均附说明。
马远《仙严坐月图》立幅: 纸本。粗笔,不设色。
宋徽宗写诗卷: 纸本。以瘦金体书五律一首,极奇横之致。狄葆贤评,"笔势飞动,流转如意,洵为神品"。
宋徽宗《重圆图》立幅: 绢本。设色。幅不高。画猿猴母子相抱,又甲虫二,菜一本。以虫谐重,以猿谐圆,望南还之意也。
林椿《四季花鸟图》卷: 绢本。设色。凡分四节;写秋叶败枯状尤工。狄葆贤评,"林卷设色如新,精妙绝伦,题款字体确为宋人所书,真迹无疑"。
方椿年《天女散花图》卷: 纸本。空白处悉填石青,状天上也。
赵孟坚《水仙图》卷: 纸本。墨笔。幅长约二丈。"赵子固印"乃朱画者,恐不可恃。
龚开(圣与)《钟馗移居图》卷: 绢本。写小鬼给事状,殊堪绝倒。有状况允明跋。
李相山水立幅: 绢本。李相未详其人,签题标名或有误。
无名氏画观音立幅: 绢本。
无名氏画行旅图方幅: 绢本。设色。画山甚古朴,旅人状若兵士。清高宗题,有"北宋近乎唐"之语。
缂丝画崔白《一鹭荣华图》立幅,
缂丝画《八仙拱寿图》三幅: 陈列所中陈列宋代缂丝画约有六七帧,未尽记。
以上两宋。
赵孟頫《松阴饲马图》卷:绢本。设色。绝工美。有柯九思,倪瓒等题跋。r
赵孟頫山水卷:绢本。设色。有朝士六人,童仆十余人,似亦画山庄者。极工细。r
赵孟頫临王大令帖卷:绢本。r
赵孟頫书桑《寄生赋》卷:纸本。行书。赋中皆药名。r
赵孟頫书画考经卷:绢本。画白描,颇古拙,书法似弱,未知是否真迹。r
赵孟頫书六体《千字文》卷:纸本。六体者,古文,篆书,隶书,章草帅,楷书,行帅。卷长四丈许。r
赵雍(仲穆)饲马图立幅:绢本。马极瘦削。
钱选(舜举)并笛图卷:纸本。杨维帧以下题跋者二十六家。
钱选《文殊洗象图》卷:纸本。设色古淡。
李士行《江乡秋晚图》卷:纸本。题跋甚多。
王渊(若水)《秋塘立鹭图》卷:纸本(?)。设色。笔墨奇纵。万里云,"残荷红蓼,潇疏可爱"。
王渊《莲池禽戏图》卷:绢本。设色。幅宽约八尺。有极九思等题跋。
王蒙(叔明)山水立幅:纸本。题"山阁听泉,松阴观鹤"。
王蒙《寒林飞瀑图》立幅:纸本。清高宗定为伪作,谓瀑布从洞中分流,非大家笔法;笔致亦稚。
王蒙《太乙观泉图》立幅:纸本。嫌直率,疑伪。无题跋。
倪瓒(云林)《岩居图》立幅:纸本。
倪瓒《古木林石图》立幅:纸本。
倪瓒山水立幅:纸本。清高宗题语,谓特遒整,与他幅不同。
倪瓒《万壑泉亭图》立幅:纸本。上三幅皆小幅,此较高。未署名。题者甚多。清高宗题"神来候也"四字。万里云,"此幅虽狭而长,上半幅崇嶂叠峦,为倪画中所仅见"。
张渥《十八罗汉图》卷;纸本。墨笔。
无名氏画佛像立幅:绢本,已甚黯旧。设色。佛像如今喇嘛教所供奉者。
以上元。
徐贲《眠云轩图》卷:纸本。墨笔。附有杨基自书记文,高启自书诗。题跋有项元汴及沈总潜(奉劝)诸家。
王绂(九龙山人)秋《江返掉图》立幅:纸本。设色。永乐元年作。水波因光分别明暗,山皴作波状,秀逸之气扑人,非清代所有。
戴文。进《扁舟访旧图》立幅:绢本。有宝亲王题。
明宣宗《子母鸡》图立幅:绢本。小幅。赐辅臣杨时者。
明宪宗《一图和气图》立幅:纸本。画"虎溪三笑事"。图首书《一图和气赋》,亦宪宗作。绢本。楷书。
明宪宗《冬至一阳图》立幅:纸本。
沈周(石田)画鸠立幅:纸本。笔致洒脱。自题五绝一首云,"空闻百鸟群,啁啾度寒暑。不如枝上鸠,声声能唤雨"。
沈周《崇山修竹图》立幅,纸本。幅狭长。题识有吴宽等若干家。沈自题云,"原与马柳之,嗣归以规"。
周臣(东村)山水立幅,纸本。墨笔。
唐寅《震泽烟树图》立幅;纸本。小幅。为耿敬齐作。自题七古一首。图中写烟水迷蒙之色极佳。狄评。"用笔沈著而有精采。"
唐寅《采莲图卷》:纸本。极娟逸之致。图后附有文彭(三桥)草书《采莲赋》,项元汴(墨林)《仿唐子畏采莲图》。
唐寅《煎茶图》立幅:纸本。设色。
唐寅《采菊图》立幅:纸本。画陶潜故事。
唐寅《山庄水村图》卷:绢本。设色。万里极爱之,谓是子畏最精之作。
仇英(十洲)《炼丹图》立幅:绢本。
设色极浓重。
仇英《西园雅集图》立幅:纸本。设色。小幅。董其昌题云,"放赵千里画,减作小幅,缺去二女奴银鬓翠饰,殊为庄雅。惟并陈碧虚道士,秀法师而无之,不成高会耳"。清高宗题语非之,以为事在雅,不在人数,香光之议着相耳。
仇英《宝绘堂图》立幅:绢本。设色。大幅。画王诜集客校论图画故事,威仪甚盛。所展开之卷轴,皆为之小图,丝毫不苟,仇英山水立幅:绢本。设色。
仇英《仙山楼阁图》立幅:纸本。设色淡雅。画首有陆师道楷书《仙居赋》。
仇英《静境幽情图》卷:绢本。设色。图中人或垂钓,或放纸鸢,或下棋。
仇氏(仇英女,号杜陵内史)《观音大士像》立幅:笔致高雅。
文徵明《松阴高隐图》立幅:绢本。设色。与沈周《桐阴唤鹤图》极相似。
文徵明《古木寒泉图》立幅;纸本。设色。用笔之挺秀,布景之雅洁,令我徘徊而不忍去。
文徵明山水山:纸本。墨笔。幅不广。凡七帧。笔颇直率。未知是否真迹。有周之球陆师道对题。
文徵明草书大幅:悬武英殿正中。以为台座所阻,不得近观,未知所出者何也。
文徵明小楷卷:纸本。《书古诗十九首》,《归去来辞》,《陈情表》及长诗一篇,合装一卷。有项元汴收藏印记。
文徵明临王义之《潭贴》册。
文徵明《感怀石田诗》卷:纸本。自署"门人"。
文徵明行书立幅:纸本。高约九尺。书七律一首。笔姿奇纵。
文伯仁(五峰)《万壑松声图》立幅:纸本。设色。
文伯仁山水立幅:纸本。
陆治梅花《水仙山茶图》卷:绢本。设色。彭年题诗三首。清高宗步其韵,谓梅实杏花。
袁尚统《寒江放棹图》立幅:纸本。
李翠兰《渊明事迹图》卷:纸本。写陶潜四十一岁至六十二岁事迹,凡十余叶。翠兰,万历中女子,永安人。
莫云卿草书立幅:纸本。
王维烈《芙蓉秋鸭图》立幅:纸本。设色。
吴彬佛像立幅:纸本。设色。
董其昌仿古山水册:凡十八帧。纸素并用,幅广亦有参差。墨笔。帧左皆自为
题记。第一帧自书"小中现大"四字。第二帧至十八帧,仿巨然,董源,李成,范中立,王蒙,赵孟頫,倪瓒等笔法作画。r
董其昌《夏山欲雨图》卷:笺纸本。墨笔。图后书白乐天诗一首,与所画无关;清高宗因疑为伪。万里以为不然。
董其昌山水小册:纸本。恐不可恃。
董其昌山水卷:纸本。有陈继儒题字。
董其昌写《金刚经》长卷:纸本。行书。为某僧乞刻石而书。
董其昌临潭帖卷:纸本。不佳。
董其昌尺牍卷:纸本。凡三通。
董其昌行书立幅:绢本。书七律一首。
郑重《无量寿佛图》立幅。
沈旭《达摩图》立幅:万里云,"全身衣均赤染,极古雅"。
汪驰山水立幅;驰字或误,待考。
无名氏《狮子林图》卷:此万里所见。
无名氏《洗牙象图》卷:纸本。设色。画中妇人抱小儿,四天王旁立,又有舞者,疑写佛降生时情状。人面涂粉已变黑。
以上明。
王鉴山水立幅:纸本。墨笔。署"染香遗老"。
陈洪绶画寿星麻姑像立幅:纸本。设色。
郑簠草隶立幅:纸本。书七律一首,题"醉后一日为杨巨源书"。
恽寿平《藤萝图》立幅:绢本。设色。幅甚高广,与郎世宁《嵩献英芝图》相匹。
恽寿平《云峰静会图》立幅:纸本,设色。山木娟秀,且别阴阳光,甚可爱。
恽寿平仿古册页:纸面。计八帧。万里所见。
冷枚《东升图》立幅:绢本。设色。画双兔。万里云:"颇有西洋画气息"。
冷枚《养正图》册:绢本。设色。凡十二帧。皆图足备鉴戒之人事。事实,张若霭书。
王原祁《秋林远岫图》立幅,
王原祁仿古山水册二册:一册十帧,有题署。一册十二帧,无题署。二册皆纸本。
黄鼎(尊古)《山阴印壑图》卷:纸本。墨笔。仿倪瓒法。
丁观鹏《照盘婴戏图立幅》:纸本(?)。设色。与苏汉臣《婴戏图》媲美。然水中面影太清楚,与实容无异,似察理不深。
丁观鹏《斵琴图》卷:纸本。设色。仿宋人笔。
丁观鹏画观音立幅:纸本。深紫地,描金。工细甚。
丁观鹏画佛像立幅:同上
丁观鹏画喇嘛教佛像立幅二幅:设色。
郎世宁《嵩献英芝图》立幅:设色。参西洋画法于中国画之中,极奇伟。以松代嵩,以鹰代英。雍正二年作。
郎世《宁香妃戎装行乐图》镜架一座:油画。半身。已稍黯旧。所员俞明有临摹本。
郎世宁《万寿长春图》立幅:绢本。设色。甚类中国画师之笔。万寿,菊名也。
郎世宁猎犬图册:纸本。设色,凡十帧。图中猎犬均似外国种,九帧捕物,一帧状休息。万里云:"画犬极生动,有逐兔者,有逐野猪者,有追鹿与之并行者,有立水中逐水禽者,有追免已及将衔之者;又写二犬逐虎,一犬噬其尾,一犬昂首扑之,狞狰其态,极凶猛之致"。
阿尔粺画后倪立幅二幅,
阿尔粺画虎立幅二幅
阿尔粺《松皋立鹤图》立幅:以上五幅,皆绢本,设色,画狡猊及虎。笔势沈雄豪壮。阿尔粺未知何时何地人,姑附于郎世宁之后
艾启蒙画马立幅二幅:绢本。设色。一飞霞骝,一同吉黄。有王杰题诗二首。艾启蒙亦未详其人,疑汉族画师总无此魄力也。
高其佩《海天出日图》立幅:绢本。设色。写旭日初升,山顶数百人聚观之状,甚有精神。
陈书(南楼老人)《长松图》立幅:纸本。略施赭色。自署"陈氏钱书"。屋外三百年古松,笔致高简。清高宗题语甚多。
弘旿山水立幅二幅:皆纸本,设色。
永瑢(清高宗第六子)《荷亭消夏图》立幅:
永瑢《仙屿探春图》立幅,
永瑢山水六幅,以上八幅皆纸本,设色。
余省花卉立幅。
徐扬山《齐对奕图》立幅,
徐扬山《庄读书图》立幅,
徐扬仿黄公望山水立幅。
张照草书立幅,
张照临董其昌行书立幅:以上二幅皆笺纸本。
张照草书立幅:在武英殿。
钱载《菊石图》立幅。
邹一桂《岁寒三友图》立幅;纸本。墨笔。
邹一桂花卉立幅四幅:内墨笔一幅,设色三幅。
董邦达画观音立幅:设色。周身围万字纱,极工细。
董邦达,邹一桂,蒋溥合画《三友图》立幅:董画松,邹画梅,蒋画竹。和清高宗诗甚多。
钱维城《春喜图》立幅:设色
钱维城《五君子图》立幅:五君子者,松,柏,梅,兰,水仙也。
钱维城画菊立幅:设色
张雨森花鸟立幅:设色。画白鹰。
张宗苍山水立幅三幅:皆设色。一幅有宗苍没后清高宗题语。
关槐《群鹿图》立幅。
关槐山水三轴:皆设色。
方琮《秋山行旅图》立幅,
汪承霈画蜀葵立幅:绢本。
汪承霈《玉祝三丰图》立幅。
汪承霈《月下梅雪图》立幅:图绝工,真似月下所见沾雪之梅。
金廷标《担柴夜归图》立幅:纸本。设色。有清高宗题诗。所中原标"负贩图",似误。
金廷标秋山行旅图立幅:纸本。设色。
金廷标画观音立幅:设色。幅颇高。
姚文瀚《勘书图》立幅,
姚文瀚《钟祥衍庆图》立幅:以上二幅皆设色人物。
郑大进《嵩山图》屏,
无名氏《耕织图》册:耕织各二十三幅。康熙时原绘,乾隆时重绘。
缂丝画《极乐世界图》:高大华丽。
蒋溥妻《□氏绣佛像》。
裘曰修之母王氏绣清高宗画佛像,并书《心经》全文。尚有绣品多种,未及记。
织绒人物壁衣四幅:所图皆西洋故事。万里云:"恐是当时外国馈赠之物。"
以上清。
颉刚案,文华武英两殿所见书画,略尽于此。文华殿中余书画外,尚有刺绣屏,挑纱屏,织绒屏,刻檀屏等若干事,不悉记。
万里于七年九月往观时,适陈列扇面,据云,有仇英,文寿,李流芳,刘墉,董邦达,董诰等书画扇甚多,皆甚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