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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邦爵:勳猷并懋——民国一级上将周至柔传略(二)

    

   一、钟灵毓秀

  

   临海地处浙江东南沿海,因枕山面海,固称临海。辖区跨灵江两岸,山川毓秀,物产富饶,且兼有渔盐之利,堪称江南鱼米之乡。自隋唐以来,临海郡(府)县治所同城,位于灵江中游的北岸北固山与巾山之间,这是一座具有深厚文化积淀的千年古城。上世纪九十年代,被列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

   临海城东郊平畴万顷,自东面小芝而来的,“百廿里倒流水”的芝水——逆溪,横贯其间,灌溉稻田,是临海粮仓之一。逢雨季滔滔洪水,汇集大田港,排不出去,即成一片汪洋,就如万顷“大田”,故而名之。如今,逆溪乡已成为牛头山水库,大田港已成为灵湖风景区。大田镇东面七、八公里处,东北面皆为崇山环绕,地势渐高,洪灾不能淹没,于是就成了这万顷大田东边的田塍,故该处就称为“东塍”。

   在这个山区小镇,近代除了有参加过辛亥革命,曾担任过内务总长的屈映光先生外,还有辛亥革命元老王文庆、国民党空军总司令陆军一级上将周至柔等一十八个将军,真可谓地杰人灵,英才辈出。

   清光绪廿五年(公元1899年),古历十月廿八日(阳历11月30日),东塍下街,一座雕梁画栋的大院子里,有名的武秀才周紫珊家,人头攒动,进进出出。因为秀才夫人侯氏正在分娩,肚子从昨天痛到今天,胎儿却是迟迟不出世。直到正牌时分,才听到婴儿堕地呱呱的哭声,守候在堂前西边正间门外诸人,心上的石头一下子跌落在地。许多女人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不一会接生婆捧出一个胖娃娃,“恭喜、恭喜,又是一位公子。”说着把婴儿高高端起让大家看。只见他天庭饱满,颧骨突起,嘴巴特别大。

   众人不约而同说:“好一副福相!”。紫珊公更是喜上眉梢。他抱过爱子说:“那就叫福儿好了!”。按周氏宗族排辈,是“百”字辈,于是就取名周百福

   1910年,周百福父亲去世,则由母亲侯氏抚养长大。

  

   周至柔一生的发迹,是与同乡前辈革命引路人屈映光是的教育和指引分不开的。 屈映光,字文六。东塍屈家人,系光复会成员,是辛亥革命元老,后曾任段祺瑞政府善后会代表,临时参政院参政,并任贾德跃和胡憔德内阁的内务总长,故东塍百姓说屈家是“宰相府”。

   清光绪三十四年(公元1908年),屈文六先生在东塍下街创办了一所“洋学堂”——东塍初级小学。洋学堂别开生面,以崭新的面貌截然区别于旧有的私塾学馆。吸引了许多学童来求学。时年10岁的周百福伴男女村童20余人来此上学。洋学堂设甲、乙、丙、丁四个班级。周百福编在甲班,与他同班的还有俩位女生,周云蕉和周雪春妹妹周素娥。女子上学这在当时可谓凤毛麟角的了,然百福对她们毫无歧视,且颇赞同,与她们和好相处。

   清代末年,屈文六在家乡东塍创办“洋学堂”实属不易。翌年,他本人因光复会革命活动等事务繁忙,委托本村青年周珮璜(百琮),周雪春(百梅)董其事,礼聘黄岩县路桥名士谢舜琴等执教。课程设置有国文、经学、尺牍、历史、地理、修身、体育、音乐等,上午、下午各上三堂课。从教学内容到教学方法,都与旧私塾家馆迥异。这在东塍的元老派们(晚清秀才等)的眼光里是“大逆不道”的。于是东塍街头巷尾,墙根壁角出现了“旧”攻“新”的无头榜文。榜文上写着打油诗道;

   “红毛秀才屈文六,

    办个洋学堂,

    一心想做东塍下街头脑国;

   聘来谢舜琴——勿象人,

   还要珮璜、雪春做先行肉。”

   “洋学堂”创办人屈文六先生,以及谢舜琴老师和校董周珮璜,周雪春虽遭到如此强烈诽谤,但办学人和上学的人都初衷未改,矢志不渝,快马加鞭向前进,不断为洋学堂争世面,争光荣。后来屈文六先生偕周珮璜、周雪春赴杭州、上海参加辛亥革命前线战斗了,东塍初级小学在其他同仁的维持下照样办下来。在开明绅士们的拥戴下,周百福在东塍初级小学读满五载,受到良好的颇尽人意的启蒙教育,学业成绩优秀,居全班前五名。

   周至柔少时挺顽皮,但他魄力大,能干事。村里有个恶少,仗着老子有钱,目中无人,常在赌场惹是生非,人们都避着他。一天,春节刚过,他穿着一件新的长皮袍,坐在那里赌博,故意将白花花的皮毛里子一角翻过来,摊在地上,唯恐别人有眼不识泰山。他一边在赌博,一边在抽香烟,随便将抽完的香烟扔在身后地上。周至柔刚走到这里,看到后将烟蒂拾起,放在皮毛上,立即走开。等那个恶少鼻子嗅到一股燃毛的臭味,皮袍已经烧了一个大洞。

   他急得哇啦大叫,说:“哪个缺德的,把我皮袍点燃了!”

   旁边的人说:“你自己不小心,将烟蒂扔在皮袍上起火,怪谁?”众人捂着肚子笑不出声来。后来,东塍乡民闲聊起此事,都说百福这小子聪明而且魄力大,日后必有出息。

  

   民国二年(公元1913年),周百福14岁初小毕业,考入台州城里敬一高级小学,修学二年。16岁高小毕业,再考入浙江省立第六中学师范部(即现在临海北固山麓的台州中学旧址,台州学院前身),与柳善、周彭赏为同班同学。中学期间,周百福即爱好体育运动,是学校足球队的主力。

   周百福上中学时对古代诗词就相当喜爱。一天课余,他拿着一本诗集,厮在后山揽胜门凉亭里,正摇头踱步朗诵陆游的诗: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戌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鉄马冰河入梦来。”

   接着又诵:

   “京华豪饮酌千钟,濯锦江边怯酒浓。

   烈士壮心虽未减,狂奴故态有谁容?

   折梅着句聊排闷,闭户焚香剩放慵。

   干枕如雷君未怪,西风吹梦过吴淞。”

   听到他吟诗声音,忽然来了几个同学:“百福先生诗兴正浓,干枕如雷,还鉄马冰河入梦来呀!”

   周百福说:“这两首都是陆游的诗,陆放翁虽然是个鼻鼾大王,但不啻是个忧国忧民的诗人和将军,值得我们向他学习,要立志做一个英雄豪杰,为民济世。”       众同学夸道:“是,是!百福可谓少年有志呵!”

   在校里周百福与青年朋友们一起争看梁启超、谭嗣同等人的文章,热烈地讨论。一个同学说:“我们国家的软弱都由于太穷有关,富了,国家强大了,外夷就不敢欺侮我们。”

   周百福说“对,首先要国家强大,国家强大了,人民才能安居乐业,创造财富。否则,像八国联军攻进来,连皇帝的国宝也保不住,何况我们百姓的财产。所以必须先强国,再富民。要实现强国富民的愿望,首先必须建设国防,我看我们今后的出路还是“投笔从戎”。

  

   四年后,民国7年(1918)中学毕业,在54名毕业生中排名24。

   1918年,周百福在浙江省第六中学师范部毕业时,正直民国初创,革命浪潮席卷全国。二十一岁的周百福即皆同乡柳济明、周摶风、李进德等六人奔赴北京,投考保定军校。此时东塍革命前辈屈映光,在京为北京政府内务总长。屈映光既是同乡又是周百福的表亲,即寄宿在屈家。其时保定军校因陆军生源不足,需要再招一批中学生,但得有现职高级官员保荐,故由屈映光出面,介绍给保定军校校长曲同丰,经考试合格后录取编入第八期步兵科。在军校中周百福结识了青田学友陈诚,广东大埔学友罗卓英,后来三成为蒋介石军中的陈诚系三人集团。

   周百福任性豪爽,倔强刚毅,不善阿谀奉迎。说话率直,和熟人谈话,常杂以诙谐幽默,逗人发笑。同乡学长绚珠村李瑾侯先生是他的知交,从小意气相投,他俩肝胆相照,无话不谈。周百福在保定军校时,李瑾侯正就读北京政法大学,每逢假日,常来北京与李瑾侯一同游玩,所有古迹名胜,以及公园,寺观,都会吸引他徘徊留恋,甚至天桥所有各种各样杂耍玩艺,都会使他感到非常的兴趣。他还津津乐道各省府县城在北京设置会馆的办法很好,可便于人们借此与同乡人碰头结识。后来周至柔到台湾后,成立临海同乡会,周任名誉理事长。每年除夕,他都邀请同乡们到他家聚会,叫夫人做麦油脂给大家吃,以回忆家乡的风情往事。

   一次,周百福与李瑾侯同住在一个旅馆里,凭栏赏月,心旷神怡。周忽然提问李瑾侯:“在我们同乡的几个朋友中,你看谁最有才干?”

   李瑾侯说:“当然就是你最有才干,际明,摶风都不错,但魄力都不能及你的大,你将来一定有出息。”

   周百福听了笑了笑说:“那么,我将来狗(苟)富贵,定不相忘啰!”这是周百福引用《史记》中写的陈渋辍耕垄上和他的伙伴同患难共富贵的故事,有意将“苟”作“狗”来戏谑。

   在北京读书的同乡青年常来聚会,一起游故宫,爬长城。交谊中大家渐渐发现其中一位名叫孙儒珍的女同学对周百福情有独钟,大家都看在眼里,只差没明说。孙儒珍,临海名媛,出身于临海城里巾山脚下的一位富商大院里,清纯贤淑,琴棋书画样样出类拔萃,堪称一代才。

   周百福在北京假期间,通常都在李瑾侯住处与李共睡一床。一天夜里李对周说:“百福,我们临海同乡同学聚会时,你有没有感受到儒珍对你情有独钟,不要让她在单边苦苦追求,我来给你们做个月老,你们也是才子佳人,很适合的一对。”周思索了一下说:“瑾侯,你是知道我的家境的,我娶老婆以后是要她能为我家里老母捣米磨麦的。儒珍虽然优秀,我也对他颇有好感,但是她出身名门大家,是个千金小姐,将来怎么提得起石杵,推得动石磨,能为我老母料理家务。方今国事混沌,我们的前途扑朔迷离,生活还是实际一点好。”李瑾侯听后,很赞同周百福的观点。

   1946年,抗战胜利后,周至柔升任空军总司令,李瑾侯任职于镇江江苏省高等法院,星期天时常到南京琅琊路9号周至柔的官邸作客,看见小客厅里挂着孙儒珍送的国画,几年没有掉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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