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选自布鲁金斯学会,发表时间是2013年6月。作者邓丽嘉(Erica Downs)是布鲁金斯学会布鲁金斯学会约翰·桑顿中国研究中心(John L. Thornton China Center)外交政策研究员。
原编者按:在之前美中经济与安全审查委员会的听证上,邓丽嘉(Eric Downs)讨论了中国与中东的能源贸易、中国在中东的能源投资、以及美国国内石油天然气产量回升对中国在中东所扮演的角色可能造成的影响。
很感谢委员会给我这次机会。能够参加这次听证,是我的荣幸。我今天的发言主要关注于中国与中东的能源关系。我会讨论中国与中东的能源贸易、中国在中东的能源投资、以及美国国内石油天然气产量回升对中国在中东所扮演的角色可能造成的影响。
一、中国与中东的石油贸易
中东是中国最大的石油进口来源。2011年,中国每天从中东进口290万桶(桶/天)石油,占据中国石油进口总额的60%。相比之下,美国2011年从中东进口的石油为250万桶/天,占其石油进口总额的26%。
中国最大的原油供应国是沙特阿拉伯,后者几乎提供了中国原油进口总额的五分之一,去年的平均进口量为1.1万桶/天。在过去的十年里,沙特阿拉伯一直是中国最大的原油供应商。沙特王国也已经从言行上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可靠的供应商。沙特官员反复表示中国完全可以信赖沙特,并且向中国承诺,沙特可以为其未来的持续发展提供所需的石油资源。为了表示诚意及证明其履行这一承诺的能力,沙特在中国福建省参与合办了一家合资炼油厂,用以加工沙特原油。
中国从伊朗进口石油的总量近年来有所下降,2012年伊朗是中国的第四大原油供应国,而在之前的十年里其排名一直位于第三,这一现象有可能和美国制裁伊朗通过原油出口来获利有关。2012年的国防授权法案(The National Defense Authorization Act of 2012)包含了处罚与伊朗中央银行(Central Bank of Iran)有业务往来的外国金融机构的规定,因为它们是进行石油费用交易的主要场所,不过法案也为从伊朗进口石油总量“显著减少”的国家,提供了180天的宽限日期。中国从伊朗进口的原油从2011年的55.5万桶/天,降到了2012年的43.9万桶/天,2013年的一月到四月的进口量为40.2万桶/天。这样大量的削减,使中国得以在2012年的6月和12月以及2013年的6月获得宽限。
二、中国在中东的石油投资
在中东,中国国家石油公司产业链中上游最大项目位于伊拉克和伊朗。中国的石油公司在这两个国家都签署了开发大型油田的服务合同(包括伊拉克的al-Ahdab, Halfaya and Rumaila油田和伊朗的Azadegan and Yadavaran油田。)其中,伊拉克项目的推进速度远远快于伊朗的项目。
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CNPC)迅速在战后的伊拉克石油工业占据了自己的立足点,从产量上看,它目前是伊拉克最大的外资企业之一。在CNPC的产业链上游项目中,其国际投资组合皇冠上最璀璨的那个宝石便是伊拉克的Rumaila油田,CNPC已经与BP一起对此油田进行了开发。去年,Rumaila油田的石油产量是伊拉克石油总产量的三分之一。它也是CNPC产量最高的海外项目,几乎占据了CNPC海外石油天然气净产量的一半。
相比之下,近几年CNPC和它的国内同僚在伊朗的产业链上游活动逐渐减少。因为进度较慢,伊朗在2011年推迟了中国国家海洋石油总公司(CNOOC)开发North Pars天然气田的合同,而CNPC也(因伊朗人威胁而无进展,进而把与CNPC的合同无效化)于2012年退出了第11期开发South Pars气田的项目,South Pars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气田。CNPC在Azadegan油田的开发已落后于原有计划进度,中国石化(Sinopec)在Yadavaran油田的工作也明显滞后。导致中国石油公司在伊朗的活跃程度降低的原因有以下几个:制裁政策使得中国石油公司很难确保仪器和技术在伊朗运行的安全性、对合同条款有所不满、对伊朗核计划可能造成武力冲突的不确定性,以及来自中国领导层要求放慢进度的指示。
总结来说,中国石油公司保障其在伊朗的产业链上游项目战略是“现在谈判,以后花钱”(“talk now and spend later”)。在21世纪,中国的石油公司更乐意在没有制裁的情况下,针对那些已经明显为主要国际石油公司带来利益的项目,进行合同洽谈。它们并不急于把大笔资金投给伊朗。
三、美国能源自给力增强,对中国在中东所扮角色带来的影响
我想稍微提下,美国石油天然气产量回升,对美国和中国在中东扮演的角色所可能造成的影响。国际能源机构预计,由于美国国内石油产量的增加,以及石油需求量的减少,其在中东的石油进口总量将从2011年的190万桶/天,降低到2035年的10万桶/天——仅仅为目前进口总量的3%。对比之下,中国在中东的进口石油总量预计会从2011年的290万桶/天,增加到2035年的670万桶/天——是其石油进口总量的54%。
这一趋势使我们重新评估美国未来在波斯湾可能的军事姿态,以及未来区域石油流通安全对中国的意义。美国完全脱离其和中东的关系是不可能的:即使美国只从中东进口少量或不进口石油,华盛顿在这一区域也仍旧有一系列这样或那样的利益兴趣,包括石油的自由流通、反恐以及核不扩散。但是,中东石油需求的减少以及预算的限制有可能会导致华盛顿大幅度削减在这一地区的军事力量。而出于对石油供给安全问题的考虑,北京很可能会被迫花大力度,去应对波斯湾地区石油自由流通面临的主要威胁——伊朗关闭霍姆兹海峡。
至少,这可能意味着在与德黑兰的沟通中,中国将把石油运输中断视为对中国切身利益的一大威胁,就如温家宝总理2012年在卡塔尔做的公开警告一样。虽然可能性并不是非常大,但中国海军参与了波斯湾的国际区域反海盗巡逻队,它可以通过此加强对波斯湾驻扎舰队的口头警告,并加强区域活动的活跃度。
最后,值得注意的是,北美石油天然气产量的激增,很可能对中国石油公司在伊朗的活动问题上,给予华盛顿更多话语权。北美目前是石油天然气开采和生产的全球兼并收购中心。例如,在2011年,全球60%的产业链上游兼并和收购发生在北美。中国国家石油公司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自2009年以来,在中国石油公司投资于海外兼并和收购的资本中,几乎一半都用于购买北美的资产。仅仅在美国,中国石油公司从2010年以来的投资已经超过了80亿美元。中国石油产业高层均表示对于在北美收购额外资产有持续的兴趣。
中国石油公司在美国投资的越多,就会对其在伊朗的生意更谨慎。因为过多地介入伊朗石油产业,有可能从两方面破坏中国石油公司为扩大其在美影响力所做的努力。一方面,任何可能导致外商控制美国商业的收购建议——例如CONNC最近对于Nexen的收购——都必须受到美国外商投资委员会(CFIUS)关于国家安全风险的审核,而CFIUS很可能会调查收购方在伊朗的活动。另一方面,在CNOOC 2005年投标收购Unocal失败后,中国石油公司已经了解到负面的公共舆论完全可以摧毁一笔交易。如果舆论强烈反对中国石油公司在伊朗的业务,它们很可能因为高得离谱的交易成本而最终无法成功收购北美的资产。总而言之,美国的投资机会可能会导致中国的国家石油公司减少在其伊朗的业务项目。
译者是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研究助理张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