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左”,世界上体验最深、受害最深最久的莫过于中国人,其中包括许多当今左翼自由主义的家人。“右”则从未祸害过中国……尽管如此,中国的知识界一直对“右”深怀疑虑,而对“左”则一往情深。难道“左”真是中国人挥之不去的国民性吗?
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 ——庄子
你的收入不应比你的邻居更多,也不应该更少。 ——萧伯纳
在苏联东欧集团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左翼阵营崩塌之后,国际范围的左翼思潮遭受重创。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近些年来,美欧名校园里出现了一个新的思潮,这个思潮给自己命名为“左翼自由主义”。它通过一批批留学生向世界各国传播,很类似上个世纪初共产主义、社会主义从欧陆向世界各地的传播。大中华,这个第三世界的最大左翼思想市场,当然不会被左翼自由主义遗忘。
左翼自由主义必左。如果不左,就不能称自己为左翼自由主义。可是,当自由主义前面加上左翼的标签时,问题就出现了:左翼自由主义究竟“左”在哪里?本文试图做一个简洁的梳理。
左翼自由主义,“左”在经济上追求其所谓的“社会民主主义”。什么是经济上的社会民主主义?经济上的社会民主主义主张扩大政府的权力,做大做强国企,节制自由、市场与资本,呼唤更大的政府、更多的税收、更多的福利。如果把这几条平移到中国来的话,恐怕只有“更多的福利”这最后一条没有普遍实现,但是在党政官员身上已经过度实现了。可见,大政府、强权力、高税收、少自由、弱市场、弱民企并不自动带来高福利。
左翼自由主义,“左”在认为在个人自由与财富均等之间存在严重的冲突。尤其是经济自由的泛滥会导致财富分配的严重悬殊。如果把这一条平移到中国来,个人自由依然十分短缺,市场依然十分弱小且高度管制,但财富悬殊已经充分实现了。可见,在个人自由与贫富悬殊之间,不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
左翼自由主义,像唯物主义一样,“左”在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物质财富的分配上,关心分饼。他们担心“过度崇拜市场,无视市场社会带来的各种弊端及资源分配不公”。而自由主义更关心财富的自由创造,关心如何把饼做大。所以,左翼自由主义也“左”在把一切信心放在人(尤其是掌权者)的理性能力上,而无视人性的神圣源头和人的有限性。
左翼自由主义,“左”在认为自由主义有缺陷,并试图用自己的方法来加以校正。在飞禽眼里,骏马也有缺陷,因为它不能飞。为了弥补这一缺陷,就应该给马装上飞禽那样的翅膀吗?左翼自由主义正确发现了自由主义这匹马果然没长翅膀,却错误地要为马装上翅膀。庄子早就看得很清楚: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对马来说,没有翅膀是事实,但不是过失。自由主义强调个人的自由,主张限制权力,这是事实,但不是过失。
左翼自由主义,“左”在心中有个“左”的乌托邦。这个乌托邦,不仅设定每个人的收入应该一样多,而且认为通过借助政治权力能够做到这一点。英国左派戏剧家萧伯纳有句名言:左派的第一诫和最十诫是,你的收入不应比你的邻居更多,也不应该更少。左翼自由主义不允许一个社会中有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甚至像共产主义的看法一样,认为贫困是可以消灭的,而且发誓一定要消灭贫困。
但是,一个社会的贫困线是不断变化的。除非收入差距为零,否则就有贫困线。而消灭贫困和贫富差距的最有效办法是,制造普遍的贫困。这种办法在中国和许多国家都尝试过,而且居然奏效。朝鲜社会主义民主共和国就成功地让所有人都穷起来,当然这不包括劳动党官员。如果用权力来实现乌托邦,其结果可想而知。
左翼自由主义,“左”在把权力和强化权力当做是解决一切社会问题的万灵药。而自由主义认为,政治权力不是一切社会问题的答案,而是问题本身。左翼自由主义强调市场的弊害,并主张通过强化国家与政府的权力来解决。自由主义强调权力的专横性,努力用市场来限制约束权力。左翼自由主义通过权力来追求平均,自由主义通过自由来追求平等。
左翼自由主义,“左”在相信掌权者的智慧,认为他们比市场更高明、比市场更仁慈、比市场更能干。而自由主义深度怀疑权力与掌权者。自由主义很强调个人自由。但是若不强调个人自由,那还是自由主义吗?如果把对自由的强调,换成对权力的膜拜,那还是自由主义吗?
对于“左”,世界上体验最深、受害最深最久的莫过于中国人,其中包括许多当今左翼自由主义的家人。“右”则从未祸害过中国,因为主张自由的思想不仅不是祸害,而是福音。尽管如此,中国的知识界一直对“右”深怀疑虑,而对“左”则一往情深。难道“左”真是中国人挥之不去的国民性吗?难道身处远东的中国人中也流行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难道一个世纪之后,“左”经过改头换面,又满面春风卷土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