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今天,我们已进入了灾难化生存的时代。在日趋全球化和日常生活化的当代灾难中,自然灾害亦时有发生,但更多的灾难却是环境性的或和事故性的,它们都与科技相关:事故性灾害直接由科技造成,它体现了科技本身的局限;环境性灾害爆发的最终动因仍然是科技,它暴露了科技的反自然性和反人类性本质,因为在最终结果上,科技既破坏了地球生境,更裂变人类心智、堕落人类本性。在灾难化生存的当代困境中,人类自救的唯一出路,就是重建生境逻辑和限度生存法则,摆脱科科技主义奴役,探索利用厚生之道,构建简朴生活方式。
我们愈是邻近于危险,进入救渡的道路便愈是开始明亮地闪烁,我们便变得愈是具有追问之态。因为,追问乃是思之虔诚。[1](P954)
本文题目由"灾难化生存"、"拯救"和"科技反思"三个概念组成,此三者构成本文的内在逻辑:灾难化生存是实存状况,拯救是必然的道路,科技反思乃是消解其灾难化生存而踏上拯救之必然道路的正确起步。对此三者的整体性致思,则构成本文的基本任务。
"拯救"是个大词,它意指以某种方式使处于绝境中的存在者摆脱危机,重获安全。因而,拯救必有其拯救者和被拯救者,更有其值得拯救的绝境。本文之"拯救"所牵涉出来的拯救者,乃指人类自身,即人类必须将自己从灾难化生存中拯救出来;其被拯救者,却既指人类,亦指地球和地球生命,但拯救地球和地球生命之最终目的,仍然指向人类本身。所以,人要以自己的力量来拯救自己的灾难化生存,既需要认知,更需要反思。人为其自反性拯救而必须认知的对象却是灾难化生存本身,即灾难化生存何以铸成?思考此一问题,需要理解"灾难"。
"灾难"是相对人而产生,因为一切形式的"灾难",都是从人的审视视野出发的。以此来看,所谓"灾难",是指由自然力或人力推动并现实地造成对人的存在安全威胁和对人的生存秩序破坏的所有现象。
首先,一切形式的灾难都对人产生危害,这种"危害"可能是直接的,也可能是间接的。
其次,一切形式的灾难所造成的对人的危害,可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造成对人的存在安全的威胁,包括威胁人的生命存在安全和人的物质财富安全;二是造成对人的生存秩序的破坏,包括破坏人的自然生存秩序、社会生存秩序、家庭生存秩序、个人生存秩序等。
其三,一切形式的灾难都有其致灾因子。这些致灾因子可划归为两类:一类是由自然力推动所生成的灾难,比如各种形态的气象灾难、地质灾难等等;二是由人力推动所生成的灾难,如火灾、车祸、瓦斯爆炸以及房屋、桥梁、道路的垮塌等等。概括地讲,前一类灾难属于自然灾难,它是天道运行遵循宇观秩序而在微观层面的自我调节之体现,所以它属于非人力因;后一类灾难属于事故性灾难,它属于人类因为其行为不慎所造成的意外灾祸。
其四,世界始终是有序运动的,哪怕是现代物理学揭示出世界运行的非线性、非平衡性规律,它也是宇观或宏观层面的序运动的微观呈现形态。世界中的万事万物在宇观或宏观的有序运动中所表现出来的微观非平衡状态,仅仅是偶然。所以,在世界的正常运动状态下,一切形式的灾难之于人类和地球生命来讲,仅仅是偶然的、是殊态的,灾难与灾难之间,体现非连续性、非持续性、非因果性、非边际效应性。
如上四者构成了"灾难"概念的一般语义内容,但在"灾难化生存"中,其"灾难"概念却更有其特殊的内涵规定与指向。
首先,本文所讲的"灾难",主要指环境灾难,即其环境遭致根本性破坏所造成的灾难。并且,本文所指的灾难主要包括自然环境灾难和社会环境灾难。前者如气象灾难、地质灾难等;后者如空气污染、噪音、流行性疫病等形成的灾难。
其次,本文所指的"灾难"是"灾难化"的。灾难的"灾难化",是指所爆发出来的灾难--其直接的致灾因子无论是自然力还是人力--都丧失其偶发性特征,灾难与灾难之间形成了连续性、持续性,灾难与灾难之间存在着因果关联性,并以无声的方式层累形成边际效应。因而,灾难的"灾难化",实际上是指灾难爆发的连续性、持续性和灾难生成的因果关联性、边际效应化。
其三,灾难一旦以"灾难化"的方式展开自身,它就对人和地球生命予以一种生存方式的强加,这种为"灾难化"的灾难所强加的生存方式,就是灾难化的生存方式,简称为灾难化生存。
所谓"灾难化生存",是指原本偶发的灾难,一旦被"灾难化"后,它就把人驱赶上穷于应对各种汹涌而来的灾难生存境况中谋求存在、生存,甚至发展。
灾难化生存,既是一个人类现实,也是一种地球生命现实,更是一种自然现实,即人类、地球生命、以及整个自然世界,均被灾难化,人类、地球生命、自然世界的生存,都呈现灾难化生存特征。因为,气候失律,大气污染,酷热与高寒无序交替、巨风、海啸、热浪、地震、火山爆发,疫病流行,打破了人类、地球生命、自然的共生秩序,使自然界、地球生命也处于灾难化生存境况之中。相对地讲,人类所承受的灾难化生存,比自然界和地球生命更为严重,也更为严峻。因为人类不仅要承受气候失律,酷热与高寒无序交替、巨风、海啸、热浪、地震、火山爆发、流行性疫病等等所制造出来的苦难,而且更要承受大气污染、水土污染以及雾霾、酸雨、干旱、洪涝等等所带来的全部苦难。
客观地讲,生活中的事故性灾难,纯粹因人类行为的不慎所造成,它与自然无关。而造成当代人类灾难化生存的环境灾难,却与自然灾难相关联,因为一切形式的环境灾难都以自然的方式表现出来。因而,区别自然灾难与环境灾难就显得特别重要。
从现象观,自然灾难是指纯粹由自然力推动所造成的灾难;但从本质论,所谓自然灾难,是指人力完全服从于自然力的时代,一切形式的自然灾难都是由自然力造成,比如地质演化史上所出现过的从"古生代-中生代-新生代"的五次生物大灭绝[2](PP26-34),以及近代以前的洪水、干旱、地震、地裂等等,几乎都是然力推动造成的自然灾难。与此不同,环境灾难却是指人力强大到对抗自然力、并且人力所到之处始终在对抗自然力中改变着自然状态的境遇下所爆发的一切形式的灾难,因为这些具有连续性、持续性、因果性和边际效应性的灾难的孕育生成,总是融进了人力,是具体的人力向自然界释放所持续层累生成的强大破坏力量形成对自然界和人类环境的破坏:"在现代,灭绝人类生存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灾,这已经是昭然的事实。不,毋宁说科学能够发挥的力量变得如此巨大,以至不可能有不包含人灾因素的天灾。"[3](PP37-38)比如,在前工业社会时代,气象的变异是偶发性的,干旱、洪灾,这些最常见的灾害,总是在局部发生,并且多年不遇,因为气候始终是周期性运行的。但今天的气象变异却呈常态,因为气候已从整体上丧失其周期性运行的时空韵律,气候变暖与气候变冷、酷热与高寒无序交错,构成其基本的气候状态。而造成气候丧失自身运行规律的最终原因,却不是自然力,而人力征服改造自然、掠夺地球所释放出来的破坏力层层累积所形成的:"过去几十年,地球快速变暖,并不是太阳能量释放发生变化所致",而人类无节制地向大气层排放温室气体所致。[4](P80)
所有的环境灾难都源于环境灾害。环境灾害的原初形态却是气象灾害,因为大多数地质环境灾害与社会环境灾害都由气象灾害所引发,前者如泥石流、山体崩塌等,即使诸如地陷、地裂,以及地震都与气象灾害有直接或间接的关联性;后者如城市火灾、城市内涝、酸雨等,尤其是雾霾这样的极端环境灾害,也属于一种特殊的气象灾害。而所有的气候灾害都源于气候失律。比如,特大的干旱和洪灾、极端的高寒和酷热,以及海啸与巨风等等,都是气候失律的杰作;哪怕就是雾霾这一极端环境灾害,同样由气候失律所造成,因为只有当大气被各种污染物充满时,它才结集成大量有毒的微小尘粒、烟粒或盐粒集合体,从而使空气变得混浊,造成能见度降低。
如上图所示,气候作为大气运动变化的周期性过程,它敞开为宇宙(轨道)运动、太阳辐射、大气环流、地面性质(即气象学里所讲的"下垫面")、生物活动等众多因素的有序运动。以气象灾害为导向的环境灾害所造成的最大生态学灾难,是地球生态失序。地球生态失序主要表现在原始森林消隐、草原锐减、湿地和荒野消失、土地无机化和沙漠化、江河断流、海洋富氧化等地面性质的全面改变,这种改变直接导致了大量物种灭绝,生物多样性锐减,并推动地球生态链条断裂。然而,地球表面性质的全面改变和地球生物活动的死境化,却形成合力推动大气环流逆生化,大气逆生化却导致臭氧层变稀,臭氧空洞出现并不断扩散,这直接影响太阳辐射的强度改变。太阳辐射强度的改变,却改变了日照,并由此产生诸多连锁反应:首先,被改变的日照推动了气候地理的改变,因为日照改变了地球热量,以及其热量聚散的方式和速度;其次,日照一旦被改变,也就随之改变了大气状况。由此二者的推动,降雨方式、降雨频率、降雨强度、降雨时间以及降雨范围,随之被无序地改变。并由其降雨的改变,也不断弱化地球对大气的净化能力。概括地讲,导致如上诸多因素无序改变的直接推动力,是失律的气候,但其最终动力却人类为满足其无限贪婪的物质欲望而无度地介入自然界的活动所释放出来的破坏性力量。所以灾难化生存的最终制造者,是人类自己。
灾难化生存源于人类对环境生态的破坏,因为"我们的破坏力已经超过了这地球上的生物的繁殖力,我们的污染已经凌驾了地球的再生能力。"[6](P49)然而,人类并不是赤手空拳破坏环境生态的,而是通过发展科技来实现的:人类为其更好地生存而过度介入自然界的活动主要展开为两个方式:一种方式是生产,另一种方式是旅游。前者为其不断地满足生产所需而无所顾忌地掠夺地球资源,推动环境滑向死境化方向;后种以为其不断满足消费所需而无限度地开发旅游业,推动环境滑向死境化方向。但无论是生产型环境破坏方式还是旅游型环境破坏方式,其展开都须以技术为根本动力和导向方式。所以归根结底,人类行为过度介入自然界导致环境死境化的根本力量是技术。从根本讲,灾难化生存只是其科技化生存的表现形态,科技化生存才是铸造当代人类沉沦于灾难化生存的本质力量:科技化生存是灾难化生存的本质规定。
所谓科技化生存,就是人类生存以科技为座架、以科技为导向、并以科技为基本诉求。科技化生存,就是生存的科技化,具体地讲,就是人类的生活方式由科技所决定,生活行动由科技所支配,消费和生产由科技所武装,人与自然的关系由科技所确定,环境灾难的扩张和蔓延由科技所加速。科技化生存不仅构成灾难化生存的本质规定,也构成灾难化生存的原动力。
如前所述,灾难化生存是通过环境灾害的全球化和日常生活化而展开,而环境灾害的主要形式却是气象灾害和污染。首先看气象灾害,它所导致的一切灾难都是由气候失律所推动。表面看,气候失律是因为大气逆生化,臭氧层稀薄,臭氧空洞扩散、日照增强所致。但做深层考察,这一切都是人类从两个方面持续扩张地介入自然界和大气的活动所造成:一是人类对制冷剂、喷雾剂、发泡剂、清洗剂等氟氯化碳类物质的大量生产和运用,
将大量破坏和"消耗臭氧层物质"释放进入大气之中,分解和破坏臭氧分子,打破臭氧层中原有的动态平衡,随着时间的推移,排放到大气层中的氟氯化碳类物质不断增多,臭氧分子急剧减少,臭氧层日益稀薄,臭氧空洞不断扩大,太阳辐射地球表面的能量不断增强,形成地表面温度不断升高。所以,气候变暖的重要原因,却是人类制造和生产氟氯化碳类物质的现代技术。[6](P48)二是人类不遗余力地开发的现代技术广泛运用于生产、消费、生活领域所产生的各种污染物,包括工业废气,生活废气、汽车尾气、超音速飞机排出的废气等等,被大量排放进大气层中,以层累的方式聚集起来不断增加大气中二氧化碳浓度,造成气候失律。
气候失律所造成的环境灾害和疫病,包括干旱与洪涝、酷热与高寒、巨风与海啸,更包括酸雨和雾霾。
酸雨被称之为"空中杀手",它通过破坏植物的生长发育、破坏和抑制土壤分解、破坏水及水体、腐蚀金属材料和建筑等等来制造灾难化生存。酸雨作为一种复杂的大气化学现象和大气物理现象,恰恰是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的副产物,具体地讲,它是煤、石油、天然气等化石燃料被人类运用现代科技大量开采使用燃烧后,所产生的硫氧化物或氮氧化物在大气中经过复杂的化学反应而形成硫酸或硝酸气溶胶,被云、雨、雪、雾捕捉吸收后降到地面,就成为酸雨灾难。
雾霾,作为一种极端环境灾害所造成的灾难化生存,是更为最广泛和彻底,因为人类的最低生存条件是有清洁的空气可以吸纳,而嗜掠的雾霾却导致了人类最低生存条件的丧失。雾霾是大气被有毒的灰尘、硫酸、硝酸等颗粒物组成的气溶胶所充斥形成的污染状态,而造成这种大气污染状态的主要因素,却是工业排放、汽车尾气、垃圾焚烧、建筑扬尘、温室生活等等,而这些因素均因为科技而产生,并因为科技而发挥对大气的破坏功能。
在现代社会,一种更大的灾难源却是立体排放的污染,它遍布生产和生活的每个角落。概括地讲,污染的立体排放源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工业化,包括技术工业、商品工业、军事工业和包装工业,这四大工业方式都是以高技术的方式在制造污染,排放污染。二是城市化,它制造了三个东西,即"水泥森林"、温室生活、机械行动方式。"水泥森林"就是无限限度的城市规模建设,它一方面夜以继日地制造建筑扬尘等污染物,另一方面因其对土地、农业的吞噬而使地球表面的净化功能弱化或丧失[6](P46);温室生活表征为人间没有春夏秋冬,人从家庭到办公室,进出都是空调。机械行动方式就是生活汽车化,源源不断的汽车尾气,构成城市的最大污染源之一。三是现代化,其具体展开方式就是物质消费主义和生活感官享乐主义,它成为生活污染源源不断地排放的最终动力。然而,无论是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所带动起来的污染,都是以科技为先导,并以科技为实际推动力。比如,空调化的温室生活方式、汽车化的机械行动方式,都是高技术化的产物。技术,最实在地构成灾难化生存的社会座架。
4、科技的"二反"塑造功能
概括如上分析,科技是一把双刃剑,人类发明并运用它,一方面延长了人的手臂,创造了不断更新的物质文明;另一方面,人们无限度地发挥它的功能,使其滑向专制的科技化道路。仅从后者看,科技化才是造成当代人类灾难化生存的罪魁祸首。因而,面对其灾难化生存而展开自反性拯救,必须反思科技。
反思科技,首先是重新明析"科技"这个概念。科技,就是科学和技术的合称。科学与技术原本是两个东西:科学是人类探索宇宙、自然、生命奥秘的想象性方式,它与现实功利生活没有必然联系;技术却相反,它是为解决现实生存问题而对自身手臂的延长和对自己身体力量的扩张,因而,技术必须注目现实,追求实效。在古代,科学与技术是相分离的,虽然科学探索自然奥秘可以为技术发明与更新打开视野、提供认知或方法,但这不是科学所追求的目的,而科学的意外收获。自进入近代社会以后,科学与技术开始走向融合,并且这种融合是以开发和革新技术为动力而带动科学的发展。由此,科学被技术所武装,也被技术所绑架:科学的探索与研究,都是围绕研制、开发、革新、发明技术而展开。科学成为技术的手段,技术成为科学的目的。科学由此丧失了独立性,而以技术是从。美国学者H·斯柯列莫夫斯基曾对此种现象做了很形象的概括,他说:"在一定意义上说,纯粹科学不过是技术的奴仆,是为技术进步服务的打杂女工。"[7](P95)概括地讲,所谓科技,其实就是以科学为手段的技术主义,所以,科技亦可简称为"技术"。
其次,反思科技,必须清理"科技"以技术主义为内在规定和外化价值导向的反自然性和反人类本性取向。科技的反自然性和反人类本性的呈现方式,就是对人和自然进行由表及里的物化主义重构。
一是科技重构工具。在现代社会,科技相对生产和消费才产生价值,才获得"第一生产力"功能和"意识形态"功能。因为,现代社会是一个因为消费而促生产的社会:因消费而促生产,需要工具,科技解决了生产的工具问题。
工具对生产的根本性和重要性,体现在它决定生产的方式、生产的效率、生产的范围、生产的深度和广度,以及生产的各种可能性。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指出:"没有生产工具,哪怕这种生产工具不过是手,任何生产都不可能。没有过去的、积累的劳动,哪怕这种劳动不过是由于反复操作而积聚在野蛮人手上的技巧,任何生产都不可能。"[8] (P3)工具首先解决生产方式,其次解决生产效率,然后解决生产广度(范围和)和深度。但工具解决这些问题的前提,就是工具必须对自身的解决。马克思在思考技术的本质时指出,"生产方式的变革,在工场手工业中以劳动力为起点,在大工业中以劳动资料为起点。因此,首先应该研究,劳动资料如何从工具转化为机器,或者说,机器和手工业工具有什么区别。"[9] (P427)马克思所讲的手工业工具,即是其身体性的工具,是不脱离身体的工具,以是身体活动为基本方式的工具,有关于此,马塞尔·莫斯讲得最清楚::"身体是人第一个、也是最自然的工具。或者不要说成是工具,是人的第一个、也是最自然的技术对象,同时也是技术手段。"[10](P85)与此不同,大工业机器,亦是工具,但却是独立于身体的、具有纯粹客观性和普遍适用性的工具,这种工具就是近代以来的科技的产物。因而,科技的工具性问题,敞开为两个维度:一是科技具有使(身体性的)工具变成(客体化的)机器的功能,而且还使这种性质的工具变成生产资料、变成资本。二是科技本身就是工具,它是工具的工具。正是在这一双重意义上,科技重构了身体,包括重构了人的身体能力、身体展开方式。而人的身体能力、身体展开方式的改变之实质,却是人的生活方式、行动方式的真正改变。比如,空调技术的广泛运用于生产,改变了人的身体对气候的适应能力,而这种能力的改变之实质,却是温室化生活方式和行动方式的普遍形成。蒸汽机的发明和航天技术的开发,更是如此。
第二,科技重构自然。具体地讲,科技重构着人与自然的关系,包括人与自然的存在关系、人与自然的生存关系。科技对人与自然之关系的重构,是以想象为前提,以生产为展开途径和实现方式。并且,通过这种重构,自然成为人的关系视野中的自然,它符合了人的意愿与要求,但却以此而使自身消失,也使自然与人的本原性关系退场。体现高新技术的现代公路、铁路、航空、航海等四维一体的交通建设,从根本上讲改变了并不断改变着人与自然之间的时空关系、存在关系和想象关系。由江河、山脉、湖海等构成的"天险",均不存在,"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时代早已过去,不仅地理环境、自然结构,就是时间和空间,均不构成对人的阻碍力量。自然在科技面前,早已祛魅,人反过来成为了自然的主宰。
第三,科技重构社会。这是指科技总是以自身方式重构着社会形态、社会性质和社会取向,即什么样的科技水平和科技方式,就重构起什么形态和性质的社会结构、社会制度和社会价值体系;并且,科技重构社会是通过对科技的开发和运用而得到实现的。比如,在古代社会,其制度、法律、道德功能的发挥,大都是通过身体的强制与惩罚来实现,因为古代的科技是身体性的工具;在现代社会,其专制虽然同样需要发挥制度、法律、道德的功能,但却大多通过大脑的清洗和意识形态的控制来实现,因为现代科技是去身体化的客体力量,它必须通过大脑和思维才可最终控制身体。
第四,科技重构人。这是指科技的最终努力,是将人的存在和生存纳入自己的固有方式。在现代社会,无论是作为整体的人类,还是作为血肉丰满的个体人,以什么方式敞开自身存在,或者互为生存,最终是通过技术而得到安排和实现,虽然科技对人的这种重构往往在许多时候并不为人所意识。比如,在身体性的技术时代--即古代社会--人们的基本生存方式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注重血缘家庭生活,强调亲情,关心乡邻和熟人。然而,当有了电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光就少了许多;而当网络大众化和手机网络化到来时,人的存在方式、生存方式被手机网络化的技术所重新塑造。你不妨随意关注一下你的生活周围的人们,每天投入精力、时间、热情最多的"工作",就是玩手机,以至于形成在今天的生活中,人们最爱的、须臾不能离开的,不是情人,不是爱情,也不是权力和钞票,而是手机。人被手机所奴役,这是一种现代化的通讯科技对人进行重构后所形成的普遍态势。
科技(亦即技术主义)的产生,必然推动它自身走向科技化,科技化导致了灾难化生存。科技化导致灾难化生存,并不是如切尔贝诺利核泄漏之类的局部性灾难,而是指科技一旦被科技化后,它就在事实上构成一种灾难化的生存方式。比如,温室生活方式、手机化生活方式,就是这种性质的灾难化生存方式。
科技之能科技化并生成人的灾难化生存方式,在于科技本身的转化能力,即从工具转化主体的能力。海德格尔在《技术的追问》中认为,技术是一种"合目的"的工具,也是一种行为。作为一种"合目的"的工具,科技是人对自己的实现的设想、创制;作为一种行为,科技既实现了自己也塑造着自己。[1](P926)科技制造灾难化生存,就在于科技不仅具有被创造、被运用的性质与功能,更具有创造和运用的性质和功能。"在我们这个时代,每一种事物好像都包含有自己的反面。我们看到,机器具有减少人类劳动和使劳动更有成效的神奇力量,然而却引起了饥饿和过度疲劳。财富的新源泉,由于某种奇怪的、不可思议的魔力而变成贫困的源泉。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随着人类愈益控制自然,个人却似乎愈益成为别人的奴隶或自身的卑劣行为的奴隶。"[11](P775)马克思对科技的反思可谓入木三分:在被创造、被运用的层面,科技是工具,是手段;但在运用和创造的层面,科技是主体,是创造者,是目的。作为工具和手段,科技是人的胜利;但作为主体和创造者,科技本身才是目的:科技作为目的,就是对人的胜利。
在被创造和被运用的层面,科技成为工具,是因为人类通过它而得到了全部的便利,包括征服自然、改造环境、随心所欲地掠夺地球资源以满足自己的需要,也包括使自己以最少的体力付出、时间付出、心力付出甚至情感付出而获得最大的方便、享受和享乐。然而,在创造和运用的层面,科技把人变成了自己的俘虏,将自然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把世界变成了自己的塑造物。科技按照自己的方式塑造着世界,塑造着自然,并且首先塑造着人和生命。非科技化生存时代,粮食和蔬菜,是按照气候和季节而播种、生长、收藏,但科技却打破了这一自然规律,因而,粮食和蔬菜是按照科技的方式而种植、生长、收藏。人的生育,必遵循其生命本性,并体现天地神人共生律。但是,无性繁殖、试管婴儿以及机器人等等,都是探求制作人的科技方式,一旦这种科技制作方式获得成功,人必将沦为科技的制作物,如同杂交水稻、配种牲畜、嫁接果木那样随便。
客观地看,今天的自然和人,
已是完全科技化的自然和人。科技对自然和人的塑造,以至于垄断和奴役,既不遵循自然规律,更不体现人性意愿,而是按照自己的方式而展开。科技塑造、奴役、垄断自然和人的自身方式,就是解蔽和遮蔽。
对科技的解蔽功能予以最早关注的是海德格尔,他在《技术的追问》中指出,"解蔽贯通并统治着现代技术。但这里,解蔽并不把自身展开于πο?ησιS意义上的产出。在现代技术中起支配作用的解蔽是一种促逼(Herausfordern),此种促逼向自然提出蛮横要求,要求自然提供本身能够被开采和贮藏的能量。"[1](PP932-933)解蔽,就是解除遮蔽,使之敞开、敞显,使之突现、暴露,使之赤裸化。
科技对自然的解蔽,就是将遮蔽、隐藏的自然全部暴露,使之赤裸化。其作用有二:一是消解自然的生意和神性,使之成为一个纯粹的物的世界,近代以来的机械论世界观,能量守恒定律,自然资源无限论等等,都是科技解蔽自然使之成为一个纯粹的物质的自然,而不是盎然生意和神性的自然的观念方式。二是以此满足人的欲望和贪婪。
在未有科技之前,自然未有解蔽,因而,自然按照自己的方式而存在,它拥有属于自己的神圣性、神秘性、整体生态性,拥有与他者共在共生性。科技的诞生,它首先介入自然,并把人带入其解蔽自然的道路。或者说,科技借助于人的活动而展开了对自然的解蔽运动。地球和存在于地球上的所有存在者,都不可避免地遭受解蔽,其整体生态性存在丧失了,其共在互存和共生互生关联性被割断了,个体与个体、个体与整体之间的本原性的亲缘关系和亲生命性被消解了,一切神性的、神秘的、神圣的因素均在这种解蔽中消失了,整个自然世界以一种赤裸的物质形态暴露在人的面前:自然,是丑陋的,是僵化的,是无生命的,是只有使用价值的物的世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它价值,也不蕴含任何意义。
科技的诞生与发展,不仅指向对自然的解蔽,更指向对人的解蔽。科技解蔽人,就是消解、解除人的全部神性想望、形上信仰、世界性存在和诗意生命观,还有包括人性的光辉、浪漫主义气质、理想主义精神、非物质性的超越性、卓越性、永恒性等等。通过对这些原本体现人的本质特征与人性光辉的内容的解蔽,人最终也如自然一样,以一种赤裸的物质欲望体的形象暴露在科技的面前:在科技的解蔽面前,人,首先是一物,其次是一物,最终还是一物。人作为一物,与自然作为一物的根本区别在于:自然作为物,被赤裸在人的面前,是绝对地被促逼、绝对地被摆置:"贯通并统治着现代技术的解蔽具有促逼意义上的摆置之特征。这种促逼之发生,乃由于自然中遮蔽着的能量被开发出来,被开发的东西被改变,被改变的东西被贮藏,被贮藏的东西又被分配,被分配的东西又重新被转换。开发、改变、贮藏、分配、转换乃是解蔽之方式。但解蔽并没有简单地终止。它也没有流失于不确定的东西中。解蔽向它本身揭示出它自身的多重啮合的轨道,这是由于它控制着这些轨道。这种控制本身从它这方面看是处处得到保障的。控制和保障甚至成为促逼着的解蔽的主要特征。"[1](P934)人作为物,被赤裸在科技的面前,其被促逼与搁置获得了二重性:一方面,人借助科技而促逼和摆置自然,使之成为任其所用、任其所为的物,即开发、改变、贮藏、分配、转换,使之彻底物化。比如,蕴藏在大地深处的石油,应该是地球的血液。但因为科技,它的生命功能和内隐性特征等内容完全被解蔽了,它最后成为一个被摆置的物。首先,人们借助于开采技术,将石油从大地的动脉系统中开采出来,然后运用提炼技术,将其改变为柴油和汽油;接下来运用贮藏技术,进行贮藏,然后运用输送技术,进行分配,最后运用动力技术,使之在各个领域发挥其动力功能,由此而实现自我转化,并且这种转化获得二重性,即能量守恒性转化和第二热力学转化。另一个方面,人借助于科技将自然变成物,进行开发、改变、贮藏、分配、转换的过程中,他也被科技所开发、改变、贮藏、分配和转换,人完全赤裸地被科技所控制:科技对人的开发,不仅指向其潜能、天赋,更热衷于人的生物本能、欲望和贪婪,由此开发而使人改变了自己,即其神圣的人性被改变为贪婪的物性。并且这种贪婪的物性得以根据其不同的需要和欲望而或贮藏或分配或转换。
人一旦通过科技而解蔽了自身,它就从人沦落为物。由此,科技实现了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解蔽:人与自然的关系,是母亲与儿女的关系,是本原性的亲生命关系,是共在互存和共生互生关系,是彼岸与此岸关系,是理想与现实关系,是完善与残缺关系,是永恒与短暂关系,是神、神圣、神性与人、人性关系,是召唤与应召关系,是眷顾与照顾关系。在非科技化的本原性存在状态下,人与自然之关系是以亲生命方式而展开,哪怕是人从自然那里摄取资源,也是如此。比如在原始农业状态下,耕作土地,也是"关心和照料,农民的所作所为并非促逼耕地。"[1](P933)然而,当科技介入自然和人之后,自然与人之间的如上内在关系完全被消解干净,人与自然之间只剩下一种外在关系,这一外在关系就是物与物的使用关系和物对物的征伐关系。哪怕同样是耕作土地,在农业科技的绑架下,耕作变成了机械化食物工业,由此而来,土地在人的世界里,再也没有生命价值和整体的存在意义,它只是一个被使用的物,人与土地的关系,仅是一种纯粹的外在化的物对物的使用关系和物对物的征伐关系。
科技解蔽自然、解蔽人、解蔽人与自然的内在关系的集中展现,就是科技对人的胜利。科技对人的胜利,从三个方面把人推向灾难化生存的境况之中:首先,科技对人的胜利,是以人的自我弱化、自我矮化、自我扁平化为标志,即科技解蔽自然、人和人与自然关系的步子越大,速度越快,范围越广泛,人的自我弱化、自我矮化、自我扁平化程度就越高。人在科技的解蔽中不断自我弱化、自我矮化、自我扁平化的过程,恰恰是在纵深领域丧失独立性而生成存在本质上的依赖性,这种依赖性在强大的科技推动下不断加剧,其最终表现就是人在科技面前的极端脆弱和自我瘫痪。"技术革新不止从一个方面加深了我们的脆弱,还促成了脆弱的实体设施与生活方式的建立。例如,冶金术、建筑学等等的进步使我们能够建造摩天大楼。如果没有电,一个人就无法像进入技术相对简单的地面建筑一样进入处于第70层的寓所。美国人的生活方式极为显著的特色是对汽车的使用,这是过去100年来的另一项技术革新。我们的生活、工作和娱乐场所被隔离得如此之远,以至于对大部分美国人来说,汽车成了必须品而不是奢侈品。因此,缺少汽油与机器零件会带来瘫痪性的后果。技术革新使得任何都能运输和使用的威力极大的破坏方式变得唾手可得,因而加剧了我们的脆弱性。"[12](P18)其次,科技对人的不断胜利的过程,是人的全面物化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消费主义、感官主义、享乐主义、性肉主义成为人的精神导向,人性的堕落、理想的蚀灭,道德的败坏,成为科技化生存的必然命运:"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我们的一切发现和进步,似乎结果是使物质力量成为有智慧的生命,而人的生命则化为愚钝的物质力量。"[11](P85)马克思的论断言不幸而言中:人乃世界之一凶恶之物,他为物而征战,为享乐而掠夺,必然将自己推向国家与国家、阶级与阶级、群体与群体、人与人相互为狼的嗜血境地,有硝烟的战争与无硝烟的战争,构成了人的世界的主旋律。
科技不仅解蔽,它更通过解蔽而遮蔽。科技解蔽和遮蔽所指向的是同一对象;并且,科技的解蔽和遮蔽,都是将所解蔽和遮蔽的对象予以绝对的物化、扁平化、单一化。所不同的是,对任何同一对象而论,解蔽侧重于以无意的方式遗忘和抛弃,遮蔽却侧重于以有意的方式隐瞒和掩藏。
科技解蔽自然和人,是把自然和人赤裸化,即使自然和人外部关系化、物化,并在这一粗暴的物化和外部关系化的同时,无意识地遗忘和抛弃了自然和人的内在关系,遗忘和抛弃了自然和人的内在神性、整体生命性、相互关联性、共生互生性。科技遮蔽自然和人,同样是把自然和人绝对地赤裸化,但它却在将自然和人予以粗暴的物化和外部关系化的同时,却有意识、有目的地隐瞒和掩藏自然和人的内在神性、整体生命性、相互关联性、共生互生性。比如,电视机作为一个物件,它所发挥的功能却是电子科技,正是通过电视机对电子科技功能的发挥,实现了对人的解蔽和解蔽:电视机对电子科技功能的发挥,解蔽人的具体表征,就是把人变成了欲望不止的电视观看物;与此同时,它也实现了对人的遮蔽,即这一电子科技对人所做的实质性隐瞒、掩藏的恰恰是人的丰富多彩性,即通过电视观赏之解蔽活动,人的丰富多彩性被遗忘和抛弃了;通过电视观赏之遮蔽活动,人的丰富多彩性被隐瞒和掩藏了。由此遗忘和抛弃、隐瞒和掩藏,人就这样在对电视图像文化的津津乐道的观赏中,沦为感官的动物。
科技化的反自然性和反人类本性取向,使它成为人类灾难化生存的直接推动力。虽然如此,但科技本身却不能科技化,更不能铸造科技化生存,科技的科技化,是人类无限度地释放科技功能、想象化地塑造和追求科技万能使之然。以此来看,人类才是制造科技科技化的罪魁祸首:当代人类的灾难化生存,是人类自造的结果。所以,面对日益恶化的灾难化生存状况,人类必须展开自反性拯救。
人类展开自反性拯救的正确的出路,就是去科技化。
去科技化,不是反科技,也不是不要科技,而是抛弃技术主义,从根本上改变科技化生存方式。
从根本上改变科技化生存方式的首要前提,就是重新认识人类自我和重新认识科技:重新认识人类自我,就是重新找回人的内在性、神圣性、整体生态性和与自然共在互存、共生互生性,使人类重新学会尊重生境逻辑、遵循限度生存法则,重建存在边界意识,重塑限度生存能力。重新认识科技,就是还原科学和技术的本位,恢复科学对技术的引导功能,恢复人对科学和技术的主体功能和主导力量。
从根本上改变科技化生存式,须抛弃物质幸福目的论,抛弃傲慢的物质霸权主义行动纳和绝对经济技术理性原则,抛弃可持续发展观,构建低碳社会,开辟可持续生存式发展道路。为此而应改变科技目的论预设,限制性地发展科技、放缓开发科技的速度。因为惟有通过限制性地开发科技,有意识地放缓发展科技的速度,我们才可限制人的无限度的欲望和需要,才可能获得人的存在边界;并且,也只有通过改变科技的目的论预设,限制性地发展科技、放缓开发科技的速度,我们才可将科技引向可持续生存式发展道路,使科技成为可持续生存的社会动力。在当代,灾难化生存的一个重要维度,就是贫困、剥削和压迫、专制和暴政,只有通过改变科技的目的论预设,限制性地发展科技、放缓发展科技速度,才可在可持续生存式发展的道路上,缩小贫富差距,消灭剥削和压迫,消灭专制与暴政,实现普遍平等。因为在现代文明进程中,无论是国际社会还是国家内部,科技化成为制造贫富、剥削和压迫、专制和暴政的最终温床。"贫困国家是技术的最大接受者,这些技术是在富裕国家开发出来的,富裕国家作为一个整体创造出它自己的技术。作为技术的创始者,富裕国家自然生产出适合于其自身需要和目的而不是适合于贫穷国家的技术。"[13](P15)
从根本讲,重新认识人类自身、重新认识科技,并在这一双重认识中改变科技的目的论预设,限制性地发展科技、放缓发展科技速度的最终目的,是彻底摆脱技术主义对人的奴役,对自然的奴役,使人和自然重新恢复自身的本性,使人重新尊重自然的本性,并重新向自然学习,学会按照自然的本性而存在而生存。
为彻底摆脱技术主义的奴役而重新认知科技,改变科技的目的论预设,限制性地发展科技、放缓发展科技速度,应在重建生境逻辑、尊重限度生存法则和全面开辟可持续生存式发展道路中,探索利用厚重之道,构建简朴生活方式。惟有如此,人类才可真正摆脱技术主义的奴役,实现去科技化生存的自反性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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