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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土:跳蚤之歌

  

   科学家做过一个实验,将跳蚤放进玻璃杯,跳蚤可以轻易地跳出。尔后,在杯子上盖块玻璃,跳蚤再跳,就撞在盖上,再跳再撞,总是徒劳。过了一段时间,科学家把玻璃盖去掉,发现此时跳蚤只能跳到原先盖子的下面,再也无力跳出杯子了。

   假如把人的思想比作跳蚤的话,那么,自秦始皇焚书坑儒,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国人的思想就再也跳不出“忠君爱国”这只玻璃杯了,因为那上面被“君主专制”的玻璃盖紧紧压着。无论多么聪明、富有智慧与能力的知识分子,只要一掉进这只玻璃杯,终身就只能待在里面,再也甭想跳出来。当然,也有个别人识破这点,索性就待在杯子外面不肯进去,过他的隐居生活,如陶渊明、王夫之、黄宗羲、顾炎武、傅山等。这样的人是少之又少的。春秋战国时期,天下混战,各国君主无不招贤纳良,以图自保,所以对待知识分子是非常客气的,魏文侯聘请子夏、田子方、段干木为老师,齐桓公在首都临淄稷下造高门大屋招徕贤士,形成稷下学派等等。那时,知识分子的思想格外活跃、强健,想怎么跳就怎么跳,想跳多远就跳多远,想跳多高就跳多高,只要自己力所能及。于是就有了讲仁义的孔孟,讲无为的老庄,讲兼爱的墨子,讲为我的杨朱,讲法术的韩非,讲阴阳的邹衍,讲白马的公孙龙,讲纵横的苏秦张仪等。可以说,这是思想界的跳蚤们生命力最为强盛与辉煌的时期。但好景不长,秦始皇一统天下,皇帝就不再需要这些不听指挥、乱跳乱咬的跳蚤们了,但跳蚤也不能没有,他需要的是循轨蹈距的跳蚤,指向哪里就跳向哪里的跳蚤,于是就要加上盖子——焚书坑儒、罢黜百家,儒家就被改造成便于统治者使用的工具——儒术。于是,跳跃力极强的深棕色跳蚤没有了,只剩下了乖乖听话的浅色跳蚤,但就是这些浅色跳蚤,一不小心,也会越界的,就必须压上“君主专制”的玻璃盖子,假以时日,它们终于被彻彻底底地给驯服了,变成了几乎丧失跳跃能力的肥肥的小跳蚤。但那还算是跳蚤吗?

   正因为思想这只跳蚤丧失了其跳跃能力,所以,两千多年来,中华民族就只能在打倒皇帝坐皇帝的玻璃杯里转悠,而从未有那只跳蚤能顶开头上的玻璃盖子,探头到杯子外面看看,假如不要皇帝又如何?

   当然,这样的跳蚤也不是完全没有。宋末元初的邓牧(1247~1306)在《君道》中就曾质疑君王的作用:“天生民而立之君,非为君也,奈何以四海之广足一夫之用邪?”(《伯牙琴》)明末清初的黄遵羲(1610~1695)在《明夷待访录》之《原君》篇中,也对为何设国君的问题进行了探讨:“然则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向使无君,人各得其自私也,人各得其自利也。呜呼!岂设君之道固如是乎?”这两只异类跳蚤,总算是顶开了压在头上的盖子,探出脑袋到杯子外面看了看。但也仅限于看看而已!也多亏有这么两只跳蚤,否则,我们这个有着五千年历史的民族,思想之活力如此匮乏,岂不令人羞愧无地?

   但知识分子群体骚动不安,大规模把脑袋探出杯子外面窥探的,还是清末民初,外族的入侵令他们感到这只杯子不怎么牢靠了,于是向西方寻求新武器、新知识、新文化,借助西方先进思想的助力,终于合力顶开了君主专制的盖子,打碎了圈养了我们两千多年的专制统治的玻璃杯!

   类似的情况在欧洲也出现过。当君士坦丁大帝承认基督教,基督教成为国教后,便也具有了罗马帝国的属性,教皇制度产生了。宗教信仰本是极个人的事情,作为一名基督徒,本可直接和上帝沟通的,可现在,则必须通过神父、主教、教皇这些中间人来与上帝沟通,一旦盖上教皇这块玻璃盖子,人们的信仰自由就大大受到了限制。于是就有了后来路德的宗教改革。这些新教徒们,在地方诸侯的帮助支持下,终于从教皇的统治下摆脱了出来,拥有了自己信仰上帝的自由。这些跳蚤的思想抗争能力,很明显高于我们。

   君主专制的玻璃盖已拿掉一个多世纪了,但就还有许多跳蚤,无力跳出忠君爱国(国也是君的国)的玻璃杯,令人徒唤奈何。而类似有形无形的玻璃盖又何止这一块?也许,只有当跳蚤们不再为国王们所豢养,不再穿龙袍,封宰相,挂勋章,浑身上下金光闪闪之时,跳蚤们才能跳得又高又远吧。

   二O一五年三月三十一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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