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年。上海。
她,徐灵儿,上海名门望族之女,美丽高贵又充满智慧学识。他,顾善仁,铁匠家收养的一弃儿,虽一表人才,但终只是个卑微的小铁匠。背景天壤之别的两个人,却因一场意外,将命运紧紧拴在了一起。
那天,灵儿在丫鬟香儿的陪同下上街买东西,正认真挑选着呢,突然一群骑马的黑衣人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其中一匹马可能因为场面的混乱受到惊吓,仰天长啸,马蹄子乱蹬。灵儿大惊失色,香儿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那马蹄子落下来,定会实实在在踩在灵儿身上。灵儿闭着眼睛等待死神的到来,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把自己推开,然后便倒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香儿,呜呜……快醒醒啊!”
灵儿在香儿的摇晃下终于慢慢清醒了过来,看着那刺眼的陽光,迷迷瞪瞪地说:“我这是到地府了吗?原来地府也能见到陽光啊!”
“小姐,你醒了,真好,小姐醒啦!小姐没事啦!”
灵儿终于在香儿的叫喊声中清醒过来,说“原来我还活着呀!”回忆起刚才那惊险一幕,明明那马蹄子就快要落身上了,谁把自己给推开了呢?灵儿疑惑的望着香儿,等她给答案。香儿指了指一瘸一拐已经走很远的一男子说:“是他推开了你,然后自己受伤了。”
听了香儿的话,灵儿一骨碌爬起来,也顾不上拍身上的灰尘,就朝男子的方向追去。
救灵儿的男子正是顾善仁,给人送完货后刚好经过这里,就遇到刚才那一幕。善仁疼得有些受不了,便坐墙角一石墩上歇歇。这一脚看来踩得不轻,左腿上的血已经打湿了整个裤腿和布鞋。
“先生,先生,你等一下!”灵儿气喘吁吁追上善仁,忍不住埋怨道:“你这人,受了伤还跑这么快。”等她与抬起头来的善仁目光交接的时候,心里突然好像有只小鹿乱蹦。那深邃的眼神,那俊朗的五官,还有那种忧郁的气质……天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善仁见灵儿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然,“咳咳”了两声。
灵儿发现自己的失态,赶忙调整一下思绪。说:“刚才要不是先生出手相救,小女子可能就命丧马蹄下了。再怎么也得让小女子答谢先生的救命之恩吧!”
善仁双手抱着腿,头也不抬的说:“小姐言重了,也就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说完,便起身朝前走去。
“喂,你的腿伤得不轻,先去买点药吧!”灵儿叫道。
“不用了,我没事儿。”善仁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是头倔驴。”灵儿撅着嘴嘟囔道。她见善仁不理她,便一直悄悄跟在后面,直到善仁走进了“顾二铁匠铺。”
离开铁匠铺后,灵儿去药铺买了些治外伤的药给善仁送过去。可善仁并不领情,气得灵儿把药扔桌子上,气呼呼地跑了。
……
一年后。
顾二铁匠铺旁边的石桥上,月色把两个人影拉得很长很长。
“灵儿,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你是千金大小姐,我一穷铁匠,我有什么资格跟你在一起?”
“我不管,我就是要你娶我,不在乎你多穷,不在乎你干什么,我只在乎你是我爱的善仁。”
“灵儿,别天真了,你以为就我愿意娶你,这就可以了吗?徐家,徐老爷,能答应吗?”
“现在是民国了,我有自由选择的人生,谁也不能阻止我。”灵儿大吼着。
“可我选择不了自己的人生。”善仁的心都碎了,蹲下身子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顾善仁,你虚伪,你是个懦夫,你明明也是爱我的,为什么不敢面对这份感情,为什么?”灵儿歇斯底里的摇着善仁,突然,她又温柔地抱紧善仁,带着有些害怕又有些央求的语气说:“善仁,相信我,一定可以的,只要你不退缩,好吗?你要始终站在我身边,好吗?你等着我。”说完,灵儿大步朝家的方向跑去。
这晚,徐灵儿要嫁穷铁匠的消息一爆出,徐家像砸开了锅似的。徐老爷大发雷霆,当即命人将灵儿关在屋子里不准出门。任凭灵儿把房门拍得噼噼啪啪,任何人包括徐夫人都不敢靠近。
已经三天没见着灵儿了,善仁心不在焉像丢了魂似的。后来他到徐家门口转悠了好几天,才偷听到两个下人的说话,知道灵儿被关起来,心急如焚的他想不出半点办法来,只是捶胸顿足怪自己没用。
一晃三个月过去,徐老爷还是没有放灵儿出来的意思。灵儿喊叫得累了,泪也流干了,听香儿给送饭时说老爷派人去揍了善仁一顿,她更是心疼不已,知道靠这样硬抗着解决不了问题。安静下来后,灵儿从柜子里拿出一精致的盒子,盒子里有两块玉佩,一块是海马身龙头,一块是海马身凤头,两块玉佩放一块,合成一圆。这玉佩是灵儿奶奶的传家宝海马龙、海马凤,传女不传男,因奶奶没闺女,便直接传给了灵儿。奶奶曾对灵儿说,“等灵儿大了,遇到心爱的人,就把海马龙送给他,那样就会一辈子在一起了。”
灵儿又提笔写道:“善仁,我的爱人,天意弄人,不随人愿,然天地可鉴,此情今生今世,永不改变。此玉佩,用心保管,龙凤团圆之日,便是我俩重逢之日。”写完后,两行泪水顺着灵儿脸颊落在纸上。
灵儿用绣着自己名字的丝绢包好了玉佩和信,让香儿偷偷地转交给善仁。看着玉佩和那封含着爱人泪水的信,善仁心痛得揪成了一团,拿着海马龙玉佩贴在胸口。压抑许久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灵儿……”那声满怀深情的“灵儿”在空中久久地回荡。
六十年后
徐子涵,上海金元集团新聘的秘书。听说是给新来的副总当秘书。“希望不是个‘恐龙’,还不要太凶哦!”徐子涵抱着一堆东西去找办公室,嘴里自个儿嘀咕着。
顾天昊,上海金元集团新任副总,刚从国外学成归来,听说是要子承父业。
“哎哟,没长眼睛啊!”子涵顾不上撞得满是金星的双眼,赶紧去捡地上的东西。天昊也刚好要去捡。两人抬头,震惊,只因各自挂脖子上的那块玉佩。
……
子涵说玉佩是她爷爷的妹妹也就是姑奶奶的。子涵讲起了她姑奶奶的故事:“我姑奶奶叫徐灵儿,年轻时是个大美女,可惜她一辈子都没有结婚。听说她在二十多岁的时候疯了,因为她爱的那个男人死了。祖爷爷拿她没办法,用铁链子把她拴家里。就那样拴了两年,姑奶奶突然不哭不闹也不疯了,只是像失语了一样,从那以后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但她一只把这块玉佩放在身边,直到后来给了我。”
天昊说他的玉佩是爷爷给的,他也讲起了爷爷的故事。”爷爷叫顾善仁,年轻时爱上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遭到反对。大户人家的老爷为了让女儿彻底死心,买通土匪要爷爷的命,那土匪还算仁义,认为爷爷心眼好,就放了他,但要求爷爷远离上海,永远不要回来。后来,爷爷参加了抗日,好几次都是从敌人的槍弹中捡回一条命,但一条腿彻底废了,爷爷说他多次大难不死,都是这块玉佩在保佑他。抗战结束后,便去了台湾,爷爷一直没有成家,我父亲是他在战争中救下来的。解放后,爷爷多次派人回上海寻找他的恋人,可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那家人毫无音讯。
“走,我带你去看一个人。”子涵拉着天昊,一路狂奔。
那是一座别致的小院,院子里,一位大概八十多岁的老人躺在椅子上,双眼望着远方,一动不动静静的望着远方。
子涵拉着天昊走到老人面前说:“她就是我的姑奶奶,徐灵儿。”几十年来,徐灵儿早已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她已经老得动不了了,耳朵听不见,很多人也不认识了。当子涵把海马龙和海马凤一起放徐灵儿手里,她嘴角抽搐了一下,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涌出眼眶。
三个月后,陵园。
天昊推着一个老人,子涵捧着鲜花,他们一起来到了徐灵儿的墓前。子涵说,看到海龙马和海马凤团圆的那天,姑奶奶就走了。她走得很安详,脸上挂着这几十年来唯一的一次笑容。
轮椅上的老人就是顾善仁,他吃力的站起来,依偎在徐灵儿的墓碑上,泪眼滂沱。他哽咽着:“灵儿,等着我,很快我就来陪你了,下辈子,一定娶你,永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