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坐着，偶尔彼此张望，望见就笑了起来。虽然笑起来的眼睛因为害羞转瞬便会移开，可是笑起来的酒容却仍然会看着我。她们是那么的美。
小学四年级，夏天。
我都不好意思说小学四年级是哪一年，那样会让我觉得我像是会出现在你们的历史书里一样老迈。但是如果不说是哪一年，下面故事里的有些情节会显得突兀，所以好吧，那年是1986年，我可能走在上学的路上还看见这里许多人的父母正刚偷偷地牵起了手。
那时候的学校里没有空调，甚至没有风扇，夏天的下午，几十个孩子湿漉漉地挤在班级里。我们还没有到分泌荷尔蒙的年龄，体内只有浓烈的困意，竖起课本然后趴在课本的后面，半梦半醒地睡着，半醒只为了堤防老师忽然叫出自己的名字。
我的同桌是个漂亮的姑娘，白白的，肉肉的，香香的。我们的关系非常亲近，趴着打盹的时候总是脸对着脸。有时候看着她，看她嘟起来的嘴慢慢放松，然后嘴唇耷拉下去，那就是睡着了，像只昏迷的猫。
小姑娘的衣服很漂亮，她们家有一个在香港的亲戚。每次洋气的亲戚回来看望他们，就会给她带些洋气的衣服。有一天下午，小姑娘迟到了，我正躺在课桌上欲死欲活，看她坐下只是略睁眼示意，然后继续垂死。后来小姑娘轻轻推我，几次折腾，终于把我弄得困意全无。小姑娘很兴奋，说是亲戚中午才到他们家，所以来晚了。
来晚了是因为一件稀奇的东西。小姑娘略往后坐，示意我看她的腿。那天她穿着齐膝的裙子，把裙子轻轻向上拉，露出大腿。事实上，是露出腿上薄薄的肉色丝袜。那个年代，国产丝袜的质量糟糕，弹性不足，厚而且颜色惨白，穿在腿上总仿佛是一件褪色的秋裤。小姑娘那天穿着的洋气的丝袜，质量已如现在的一般，信达雅的薄露透。
小姑娘问我见过吗？我说没有。她问我想摸摸吗？我说想。然后我就下手了。姑娘让你摸她的腿，如果你拒绝岂非禽兽不如？
果然是洋气的东西，手感那么柔软。柔软，却仍有细腻的触感，仿佛是滑过指缝的被夏天阳光晒暖的细沙。是的，温暖，那温暖却不是来自于那双洋气的丝袜。
我已经记不清我抚摸了多久。不过，在那个夏天以后，弥漫在体内的，便不再仅仅只是困意了。
大约小学将要毕业的时候，小姑娘玩旱冰的时候摔了一跤，伤的不轻，最大的问题是一侧脸颊也是血迹斑斑。我很害怕她破了相，结果休息了一段时间以后，血痂落尽，全无疤痕。不过神奇的是，脸上却因此多出一个酒窝。
酒窝很漂亮，可惜人工无法战胜天然，酒窝只在一侧脸上。我不能让她再去旱冰场摔一跤，只好每次和她坐在一起的时候都坐在她有酒窝的这一侧。
呆呆坐着，偶尔彼此张望，望见就笑了起来。虽然笑起来的眼睛因为害羞转瞬便会移开，可是笑起来的酒容却仍然会看着我。
她们那么美。
小学毕业，我们去了不同的中学，不再有联系。
初中的某一天，我们忽然又在路上遇见，我们决定在一起。我们贪婪的在一起，无时无刻不想在一起。湿漉漉地抱在一起的时候，她会一次又一次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于是我就一次又一次和她说起之前那个夏天的下午，她一次又一次听过仍然会一次又一次笑，酒窝浅浅的。
再后来，我们分开。但我现在有她的电话号码，是去年冬天遇见时彼时交换的。那天她正在等她的孩子放学。脸色腊黄并且有褐斑，酒窝也不见了，或者是因为笑得敷衍。
客气地寒暄以后，我们谁也没有打过彼此的电话。
文/ h 原题《丝袜与酒窝的故事》
心理记：不免想起王国维大师的一句诗：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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