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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学与电影:害怕孤独,渴望孤独

弗洛姆说,人既向往自由,又渴望归属。人的境遇总是处在矛盾之中,要么孤独且不安全,要么安全但无自由。本文细数了电影里的孤独情愫,让我们一起用心理学体味孤独。 —— www.

A for Aloneness——时光尽头的永恒孤寂

蒋勋先生在《孤独六讲》里说到:

孤独没什么不好的,使孤独变得不好的,是因为你害怕孤独。”

害怕孤独

心理学的先贤弗洛姆曾在他的名著《逃避自由》里提出,人身上有两种相矛盾的动机。

人首先有一种渴望独立和自由的本能。人生来就因生理和精神的弱小而不自由,随着躯体和自我的成长,就越来越渴望成为独立的个体,渴望摆脱自己所依附的力量。

然而获得自由往往意味着与群体割断联系,因离群索居而致孤独,因失去群体的保护而丧失安全感。孤独和不安转变为焦虑,驱使人们逃避自由,回到群体之中以重获安全感。所以人既向往自由,又渴望归属。人的境遇总是处在矛盾之中,要么孤独且不安全,要么安全但无自由。

心理学家阿希做过一系列“从众”实验,向我们展示了人们对自我的坚持如何在归属于群体的强大动机面前一败涂地。

阿希的实验招募了一些受试者来回答简单到连三岁小孩也能轻松回答的问题。这些问题是要判断线条长度,即右边的哪条线段跟左边的标准线段一样长(如下图)。

判断线段长度其实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关键在于这个实验里只有一个人是真正招募来的受试者,其他受试者则都是研究者安排的托儿。真的受试者和那些托儿们被安排在一个房间里一起答题。经过一轮“抽签”,真受试者抽到第6个答题(他永远只能抽到6号)。

在开始的几轮问答里,1-5号托儿都一致地给出正确答案。于是自然的,6号也自然轻松地答对了。

直到某一轮,1-5号托儿按照事前的安排,忽然集体给出错误答案:在上面那个图里,他们异口同声地说,线段A跟X一样长。不出意料的是,这时6号的反应无比困惑。

但有趣的是,犹豫再三之后,实验中相当大比例的6号最后都选择随大流,给出了与群体一致的错误答案。

可以推测,如果受试者相信自己的第一判断,坚持选择正确答案,那就立刻让自己成了孤家寡人,独自承受被群体抛离的孤独和焦虑,这时回归群体的动机就会驱使他屈从于群体的一致意见以解除孤独感和焦虑感。

在这个实验里,坚持自我的动机在回归群体的强大力量面前不堪一击,以至于实验中的受试者几乎是睁眼瞎地忽视了那些错得如此明显的群体意见。

自由即孤独,所以自由难,服从易。

这可以帮我们理解为什么即便是已获自由的人也会轻易地重新回到从权威的老路。与自由相伴而生的孤独造成安全感的丧失,而服从则可以帮我们重拾安全感。

“自由”与“安全”是一对矛盾。林达在《历史深处的忧虑》(原名《自由的代价》,后因出版审查而更名)里阐述了美国民众如何在捍卫他们的自由时付出了安全感下降的代价。我们可以从书里看到美国民众是如此敏感甚至神经过敏地捍卫自己拥有的自由,因为他们知道人的本性中深埋着逃避自由的种子,一旦安全受到威胁,人太容易为了放弃自由,服从于权威的统治。而这种担心恰恰被911之后美国政府权力大幅扩张所印证。

于是我们不断地在911之后的美国影视作品里看到对于这种恐怖威胁之后政府权力扩张的担忧。

在《黑暗骑士》里,蝙蝠侠研发了一种设备,通过它可以看到整个高谭市的全息影像和监听手机通话,蝙蝠侠正是通过这个设备找到小丑。而这个细节是有直接的现实蓝本的:在911事件发生几个月后,美国总统布什秘密授权国家安全局启动监视项目,允许调查人员不经法庭授权在美国境内监听国际长途电话、偷阅电子邮件,以查找恐怖活动的蛛丝马迹。影片中,蝙蝠侠靠着自己的道德自律没有滥用这种力量,而现实中越来越像超级英雄的政府呢?维护安全最后会不会沦为一个侵犯人民自由的方便借口?

中国人对自由的捍卫就远远不像美国人这么敏感。同样是涉及权力机关窃听的题材,美国的《国土安全》里,女主角凯莉的非法监听差点完全毁掉她自己的前程,而在香港的《窃听风云》里,我们看到一个小小的刑事调查科也可以法力无边,不但受调查对象的隐私在他们面前一览无余(在美国,即使是对重大嫌疑人的监听也是慎之又慎),一般民众的隐私似乎也可以被他们随意监听。在《国土安全》和《24》这类反恐题材里,我们经常看到对权力侵犯民众自由的反思,而在《窃听风云》里,我们完全看不到,彷佛这种权力是天经地义。

在阿希那个实验里,有一个有趣的变化是这样的:一旦1-5号托儿中只要有其中一人给出正确答案,则6号选择正确答案的可能性便大增。所以说白了,不是坚持自我有多难,而是“孤独”地坚持,很难。一旦孤独不复存在,坚持自我也就不那么难了。

可见回归群体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很多时候一对一个体间的联系就可以给我们莫大的支持。在一项实验中,一群参加实验的大学生被告知接下来的实验要被电击,其中一组被告知电击会很疼,另一组则被告知只是轻微刺痒。他们可以选择独自等候,也可以选择一起等候。结果,那些被告知电击会很疼的大学生变得更害怕孤独了,他们更愿意抱团等候。

焦虑放大了孤独感,让人们更加愿意与人为伴,所以说痛苦中的人不会拒绝爱情(当然也还包括友谊和亲情)。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那些最美好的爱情电影似乎都是“孤独者之爱”。

《机器人总动员》里 Wall-E 与 Eve 太空共舞之前需经百年孤独;若没有被随意践踏唾弃而残存于世的孤独感,《我在这儿》里Sheldon 也不会那样地义无反顾地为爱献身;若不是远离故乡的孤独者,《甜蜜蜜》里的黎小军和李翘也只会擦身而过;《色戒》里“天涯歌女”绝望中的相知相怜,恐怕是因为王佳芝和易先生都意识到自己正被世界放逐。

87版《倩女幽魂》的宁采臣是一介“一无是处”的书生,怀揣一颗赤子之心苟活于乱世,本身的善良纯真就已经把他抛到了人世的远端;而聂小倩也是孤独者,在身边所有妖鬼的嗜杀成性中孤独地坚守内心的良知。他们都是被放逐到人世边界的天涯沦落人,独自面对各自内心的荒凉。87版《倩女幽魂》真正打动人的也许就是这份爱情背后的孤独

在一项实验中,让人们回忆自己被拒绝、冷落的经历,然后再估计房间的温度,结果与其他人相比,他们估计出来的温度居然变低了——孤独的心果然是“哇凉哇凉”的。所以也难怪《堕落天使》里那电单车上的一分钟是如此温暖了。

爱情属于孤独者。

《新世纪福音战士》里,害怕孤独害怕到变态程度的男主角碇真嗣最后把人类毁灭了,所有人的意识都融合在了一片灵魂的海洋里,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会孤独了。

在我的脑子里,这一幕总是跟另一个经历交织在一起。多年前在美国,劝我入教的教友向我传福音,她说,有一天,当上帝重临人世,所有信他的人都会一起在他的怀中醒来。

啊,原来你们都只是害怕孤独

蒋勋先生在《孤独六讲》里说:“孤独和寂寞不一样,寂寞会发慌,孤独则是饱满的。”

我害怕寂寞,但渴望孤独

渴望孤独

孤独在我们这里,既不可能,也不被允许,所以我们总是得不到。

在一项关于拥挤的实验里,研究者把老鼠安排在极度拥挤的环境里生活。结果有些老鼠变得非常有攻击性,有些变得极度服从,有些同类相食……总之就是一群正常快乐的老鼠因为拥挤而变成了一群变态鼠。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中国大地上戾气这么重,遇到点事儿动不动就打架,也许不是因为素质、修养什么原因,而可能仅仅是因为挤得烦。

在这样一个挤到无立锥之地的生活环境里,想要自己一个人清静地呆着是很难的。不知道是不是想在心理上弥补现实中独处太难的处境,我特别喜欢电影里那些在不可能独处的地方独处的场景。

我大爱《我是传奇》里一人一狗逛无人纽约;大爱《惊变28天》的男主角在不见人烟的伦敦街头散步;大爱《香草的天空》里汤姆克鲁斯在空无一人的时代广场狂奔。

我想这可能是我那么爱看僵尸片的共同原因——僵尸的世界总是空旷得让我欣喜若狂。

孤独不但不可能,还不被我们的文化所允许。

在一项跨文化研究中,日本和美国的受试者都要求回答“我是谁”的问题,结果发现日本受试者更多地把自我的社会关系归入“我”这个范畴,而美国受试者更多地只把个人因素归入“我”的范畴。

中国学者的一项研究也证明了相同的倾向。美国受试者看到“我”和与我相联系的社会关系词(比如“我妈妈”)时,大脑有两个不同的脑区激活;而中国受试者看到“我”和“我妈妈”时,激活的是同一个脑区。

我们的文化如此根深蒂固地不允许孤独,以至于它都“刻骨铭心”地印在了我们的脑子里。我们以为一个人呆着就得到孤独,但在脑子里,“我”永远与我们的社会关系缠绕在一起,无法分离。

摆脱群体的束缚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很难,但在我们这里尤其难。你永远只能做一个随大流的6号。

在去年的一个新闻里,上海市组织街道排查疑似精神病患者,里面对疑似精神病的判断标准有这么几句话:“常胡言乱语,或者说一些别人听不懂、或者不符合实际的话,比如说自己能够和神仙或者看不见的人说话、自己本事特别大等”,“经常自言自语自笑,或者表情呆滞,或者古怪”,“对人过分冷淡,寡言少语、动作慢、什么事情都不做,甚至整天躺在床上”。

不随大流的宅男宅女和不够现实的理想主义者们都不幸躺枪了。

特立独行者都是孤独者。我们这里不允许孤独,也就不允许特立独行。所以我们当然不会有乔布斯那一类人物。乔布斯这种人生中多数想法都与其他人反着来的特立独行者只有在允许孤独的地方才能生存。

要鼓励创新,就要允许孤独。但我们这里倒好,连乔布斯都是成堆培养的。

五万一个乔布斯,好便宜,好挤。

张爱玲在《红玫瑰与白玫瑰》里写到:“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其实我们都是这样的贱人,越不被允许的东西就越觉得它珍贵,越是得不到的就越发想得到。

孤独越难得,也就越被渴望。渴望而不得的事物很容易升华成艺术,最后升华成美。

孤独是一种美。

这还不光光是因为它难得,更因为孤独本来就是人的本质。如果生活的本质就是由死亡与无常带来的种种“失去”,那么对于那个侥幸活着的人来说,孤独就是活着的本质。

活得越长久,“失去”就越多,孤独也就越深。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在那些以“永生”为题材的作品里,主题却往往不是永生,而是孤独。从高桥留美子《人鱼传说》里的涌太到《夜访吸血鬼》里的皮特,那些吃了人鱼肉或被变成吸血鬼而长生不老的人一个赛一个地形单影只。永生的结局总是孤身一人独守在时光的尽头。

这大概也就是《暮光之城》系列最大的罪过所在了。《暮光之城》里当然有罄竹难书的各种拙劣设定(例如作者因为犯花痴而取消了吸血鬼会被阳光晒死的铁律——非但晒不死,还会闪亮亮),但最要命的一点还是它丢掉了吸血鬼题材本应有的孤独感:两个不老不死的吸血鬼情人最后居然就“永远”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在华语影坛这边,最喜欢拍孤独之美的大概就是王家卫了。

在他的《一代宗师》里,每一个镜头都是好镜头,每一句台词都是经典台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合在一起就变成了残次品。

但是,我们应该怎样来看待《一代宗师》呢?

“如果人生有四季的话,我四十岁之前都是春天。1936年,是陈济棠时代。算是太平年景。”

——如果电影行业有四季的话,香港电影在本世纪之前都是春天。是英雄辈出的时代。是太平盛世。

“1938年十月,叶家大宅被日本宪兵部征用,如果人生按四季分的话。那么我的家,就像从春天一下儿到了冬天。”

——世纪之交,新政甫始,香港电影就像从春天一下子到了冬天。

“我在饶一句,你打过架吗?这条街都是武馆,有事没事就踢馆。叶师傅,你觉得你行吗? ”“我要说行,你能信吗?”

——拍《一代宗师》的王家卫当年拍出过《东邪西毒》,拍《四大名捕》的陈嘉上当年拍出过《野兽刑警》,拍《赤壁》的吴宇森当年拍出过《英雄本色》,拍《新倩女幽魂》的叶伟信当年拍出过《朱丽叶与梁山伯》,连烂片之王王晶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在的年轻观众能信吗?

“所谓的大时代,不过就是一个选择。或去或留,我选择了留在我的年月,那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王家卫也选择留在了他的年月,留在他最开心的日子。可是当年纵横江湖的“六十四手”,他还记得多少?

《一代宗师》是王家卫最烂的电影,但却是一项最诡异的行为艺术:《一代宗师》用它的烂,证明了有些好时代、好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而这正是《一代宗师》试图表达的主题。

我在最好的时候遇到香港电影,是我的运气。可是香港电影已经把她的“六十四手”忘了。

戏里的叶问也好,戏外的王家卫也罢,所谓一代宗师,不过是一群在大时代的洪流中选择留守在旧时代里的遗民。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其实最让人念念不忘的,往往都是绝响。

“留一口气,点一盏灯,有灯就有人。”其实更多的时候灯未灭,人就已经不在了。

时光的尽头里,只留下永恒的孤寂。

文/疯狂钻石 

摘自作者的新书《迷人的假象:光影中的心理学秘密》,电子工业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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