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菲女士是个独自在外漂泊的女性,她追求真,纯的爱情,在那个封建社会里,人们视她的个性为“怪僻”、“狷傲”。在长期的传统思想和理想个性的矛盾激化下产生了莎菲女士的病态心理,她是多疑,敏感,郁闷的。无论是在租来的旅店还是公寓里,她的生活总是无聊却又总是心绪不定的。在“感到寂沉沉的可怕”的日子里,莎菲在爱惜自己的同时却又不断的糟蹋自己,失眠,酗酒到吐血,甚至希望用死来结束一切的消极。这是莎菲性格里最脆弱一面。
爱情,无论在任何年代都是女士永恒不变的话题。
莎和苇弟之间的感情不能说是两情相悦的,准确的说是苇弟单纯的喜欢莎。苇弟的爱情是纯洁,真挚,忠厚善良的苇弟是诚实的在莎面前展现自己的思想,即使是男人的哭泣,他也毫不忌讳的表现出来。但是对于作为女性的莎菲,显然她享受着苇弟追求她,围绕着她转的快乐,可又接受接受不了性格懦弱的苇弟那浸泡满泪水的爱情,即使它真挚,忠厚,她认为爱情是勇士的行为,而泪水不该是一个爱情勇士所倡导的表达方式,即使内心很苦闷,也要笑着对人——这实际上是一种孤僻性格的表现,在对人笑的同时渴望理解却又不愿意敞开心灵来接受别人的进入。在这个被爱的过程中,莎菲是高姿态的,甚至带着嘲弄的心态来对待喜爱自己的人,她是不愿意伤害苇弟的,因为苇弟确实得帮她打发了许多无聊至极的时光,满足着她作为一个女人,觉得应该是被人爱的虚荣心态。
莎菲一面嘲笑着苇弟的怯弱的求爱方式,一方面在自己真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来的腼典和被动也体现了爱情中人总是会有一些不定的因素搀杂其中的。莎菲一开始喜欢凌吉士只是单纯的被其外面所吸引——颀长的身躯,白嫩的面庞,薄薄的小嘴唇,柔软的头发,都足以闪耀人的眼睛,有着丰仪万千的气质。从一开始的羞涩被动到后来的主动出击,莎菲是企图来引领自己的爱情的,她不愿意作一个被牵引者,所以她要占有他,要他无条件的献上他的心,跪着求她赐给他的吻呢。连她自己都觉得简直癫了,反反复复的只想着所要施行的手段的步骤,简直癫了!这个若即若离,以退为进的方法确实让凌掉进了“爱情”里,凌也认为他爱上了莎菲。但是随着两人的关系的深入,莎菲也慢慢发现了凌吉士俊郎的外表下金钱至上的市侩本质,莎菲显然是厌恶和鄙视那浅薄的思想和卑劣的享乐主义,可又无法摆脱对凌的爱恋,她试图选择逃避,却越来越焦烦苦恼得不堪言说,在 “死了也活该”的咒怨时又含着一丝希冀,企求“一些同情和慰藉”。
莎菲的这种对社会上卑劣享乐主义的鄙视和对不虚伪,勇敢的爱情的追求其实不该形成如此矛盾,但是“既不爱他,还嘲笑他,又让他来拥抱”的无意识行为却真的让人抓狂到了近乎“发癜”的地步?“真的,单凭了一种骑士般的风度,就能使我堕落到如此地步吗?”——莎菲不禁对自己问。这样的痛苦反过来翻过去都有刺一般,让人不得安生。每一次的心灵的伤痛又因为爱情心理兴奋起来,从而跌入更深的悲境中去。
1.隐藏在“人格面具”后的软弱无助与自恋情节。
荣格提出,“人格面具”是构成“集体无意识”诸多的“原型”(原型是人类心理活动的基本范式,是一种先天固有的直觉形式,它决定着人类知觉、领悟、情感、想象等心理过程的一致性。人自身有其两面性,一面符合社会文明的规范,另一面则比较黑暗。人们在公开场合中表现出来的是自身良好人格的一面,以便得到社会的认可,而那些不符合社会文明的一面则被掩盖起来。作为一个社会人,或多或少的需要这种“人格面具”,但如果过分关注强调,则会导致人格分裂。
从作品中我们知道,莎菲常常掩盖自己内心的想法,愈是如此,她的“人格面具”就愈膨胀。这突出表现在对苇弟与凌吉士的态度上:莎菲不愿接受苇弟的爱,可是她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对苇弟掩饰了起来,始终对他表现出“姐姐”的态度;对待凌吉士,当她看清凌的卑劣灵魂时,却没有坦白的表现出自己内心的鄙夷,反而依然“笑”着用“很柔顺”的态度去面对。深藏在“人格面具”背后的温顺其实是最大的软弱与无助,不敢爱亦不敢恨,不敢接受亦不敢拒绝,梦醒了却无路可走。莎菲这种刻骨铭心的无助,从一定程度上说具有严重的自恋趋向。
自恋一词源自古希腊神话:一位英俊的青年那西斯, 当他看到水中自己的面容时,就疯狂地迷恋上了它,不肯离开半步以至变成了一株水仙花,永远在水边欣赏自己的影子。心理学用自恋症来描述这类过分自我迷恋的人。自恋型的人过分看重自己,一切以自我为中心,他们渴望成为焦点人物,甚至达到不惜手段的程度。莎菲的自恋是复杂的,一方面以自我为中心,一方面又在心理上自我怀疑、自我歧视。莎菲幻想自己即将死亡时“能睡在一间极精致的卧房的睡榻上,有我的姊姊们跪在榻前的熊皮毡子上为我祈祷,父亲朝着窗外叹息,我读着许多封从那些爱我的人儿们寄来的长信,朋友们都纪念着我,流着忠实的眼泪„„”这 个场景里,所有的人都把爱给了莎菲,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莎菲身上,这是严重自恋的表现。可是,当凌吉士看到莎菲留给他的字条几天不来找她时,她立刻怀疑自己,内心的自卑暴露无遗“我不会打扮,不会应酬,不会治事理家,我有肺病,无钱,他来我这里做什么!”膨胀的人格面具与自恋情节使莎菲的人格严重分裂,从而加重她内心的烦恼和不安。
2.在本我、自我、超我的较量中走向心灵的自由
弗洛伊德认为,每个人的心理结构有三个层面:“本我”、“自我”、“超我”。“本我”是人格结构最基本的层次,处于心灵最底层,是一种动物性的本能冲动,特别是性冲动。
“自我”从“本我”中分化出来,充当本我与外部世界的联系,根据周围环境的实际条件来调节“本我”与“超我”的矛盾,按“现实原则”行动。“超我”相当于人们所说的“良心”,代表社会道德对个人的规范作用,它压抑本能冲动,也不顾现实的得失,按“至善原则”活动。本我、自我和超我之间总是充满了矛盾斗争,本我诱使自我,超我警告自我,自我则根据实际环境调和本我与超我的要求,作出合常理的行为决定。
莎菲同样摆脱不了这种心理,几乎在她每一次产生本我欲望的冲动时,总有一个“超我”的声音对本我实施谴责,这主要表现在她与凌吉士的亲疏关系上。莎菲被他的仪表吸引住了,对他产生强烈的欲望,但“超我”警告她:社会是不准许她所要的。莎菲只得装成不看他,显出一副傻傻呆呆的乡下人模样;白天,莎菲高兴地与凌相处,但到了夜里,“超我”从道德的角度开始谴责自己在白天对凌吉士的爱慕和在凌面前的一些过于放肆的行为,觉得自己不是个正经女人;当发现凌吉士的卑劣内心时,“本我”还是那样狂热的爱着凌吉士,而来自“自我”乃至“超我”的力量又使这种本能受到抑制。最后凌吉士吻了莎菲,“本我”喜不自禁,可“超我”又出来谴责自省:“单凭了一种骑士的风度,就能使我堕落到如此地步吗?这种本我与超我的较量造成了莎菲精神上的焦虑,欲罢不能,欲说还休。但最终,本我做出了让步,莎菲选择南下来打破感情上的矛盾状态,走向了心灵的自由。 我们都知道绝对完美的爱情是不存在的,大多数人只能放弃某些要求,接受适度的、并不完美的现实。而莎菲拒绝适度、拒绝妥协,表现了她对理想爱情的追求与坚定 在爱情观上,莎菲具有自愿平等原则,莎菲在爱情上的自主意愿表现为她先后拒绝了苇弟和凌吉士两个男人的追求。苇弟与凌吉士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得到莎菲,但对莎菲而言,这是一个被爱的三角关系,这种被动处境背离了莎菲自主的人格,莎菲的爱情理想不是被爱,而是自我的爱的主动实现,是独立人格在两性关系中的确认。苇弟的痴心征服不了莎菲,她清楚的看到苇弟的愚钝、狭隘与缺少男人气概。可是在接受凌吉士的同时看到他华丽外表下掩盖着的俗气、丑恶的灵魂,最终亦拒绝了这份感情。渴望获得真爱的莎菲坚持自主选择,在爱情关系中也排除了利益因素,仅从情感上理解和寻求爱情,莎菲爱得简单,爱得纯粹。
莎菲的爱情追求要求精神上的相互沟通。莎菲以整个心灵去实现自我对爱情的理解、感悟和期待,她坚信爱情的前提是相互理解、心心相印。“如若不懂我,我要那些爱做什么?”男女双方不能在相互“懂得”的层次上相爱,也就无爱情可言。西蒙波娃也曾说,真正的爱情是建立在两个自由人的彼此了解和认识上。两性间的真正了解和认识,需要大体平衡的精神境界(包括思想、教养、气质、人格、情趣等诸多因素)。莎菲对苇弟与凌吉士的选择评价,也就是一种精神境界对另一种精神境界的选择评价。笨拙的苇弟以为有了忠心就可以使女性得到满足,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莎菲不为他的痴心所动,于是便归罪于莎菲另有所爱,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与莎菲的差距,更没有想过如何在这个层次上缩小与莎菲的差距。凌吉士则把女性当成男人的玩弄对象和工具而毫无爱情的忠诚。正因为精神境界的严重失衡,两个男人无法与莎菲进行爱情中最重要的沟通——精神交流。
面临缺少理想男人的困扰,莎菲宁可守着孤独,也不违心选择。想爱而不能爱,想爱而不敢爱,是因为这个世上没有所想要的那种爱,那种天荒地老、一心一意的爱,那种相亲相知、永不言弃的爱,或许有,但莎菲无幸得到。
莎菲从爱情理想出发,既渴求心灵的沟通,也钟情于外表的爱悦,这是对完美化爱情的追求。人与人的最初交往,外貌往往是第一印象的关键,其次才是在交往过程中了解对方的内心。莎菲第一次接触凌吉士,就被其外表形象深深的吸引了,那修长的身躯、白嫩的面庞、薄薄的嘴唇、柔软的头发、惹人的眼角,都引起她强烈的冲动。莎菲并不掩饰爱情中的本能欲求,她嘲笑云霖和毓芳的禁欲主义,认为肉体接触在爱情中是正常而自然的。
莎菲追求完美爱情的同时也不断地追求自我、肯定自我。“通常人们认同的爱情标准叫‘郎才女貌’,而‘貌’是通过魅力来展示的,于是女人们便会对自己的容貌、身材及服
饰打扮等方面费尽心思,以期使自己被爱,想通过增强对周边人的影响来赢得周边人的认可。”,她所要求的是自我爱的实现,是两性间的平等互爱,而不是单方面的被爱。她决不为取悦男人而失去自己的本色,而是以本真自我面对一切。自主意识也使莎菲产生了对男性的审视能力,她不仅充当男性的审视对象,同时也把男性视为自己的审视对象,在相互审视选择中决定爱与不爱。
莎菲把自主的爱看作是至高无上、超乎一切的理想,因为肯定自我所以拒绝束缚、拒绝虚伪。
【参考文献】
[1]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丁玲短篇小说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
[2]弗洛姆.爱的艺术[M].萨茹菲译.北京:西苑出版社,2003年.
[3]马新国主编.西方文论史(修订版)[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参考文献】
[1]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丁玲短篇小说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
[2]弗洛姆.爱的艺术[M].萨茹菲译.北京:西苑出版社,2003年.
[3]马新国主编.西方文论史(修订版)[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原创:张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