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广州和真心理 吴理
从明天起,做一个妖女
考二级心理咨询师完成论文的时候,我这样描述我的父亲:“他就像我家(原生家庭)的定海神针。”
我的女性身份当时并未与这“定海神针”栓在一起。
寻找女性身份
2010年初春,本打算长住加拿大的父亲从多伦多回到广州,因为病重。
紧接着,母亲摔跤。股骨骨折,须立即手术。
这一时刻,父母双双躺在床上。突然之间,我回到了11岁。那个11岁的小女孩怔怔地望着外婆和妈妈坐在床边抱头痛哭,因为她们以为妈妈患了癌症。小女孩木木地站在屋子中间,就那样看着她们。
感觉自己独自撑着他们,还撑着妹妹,撑着刚开始的事业。没有依靠,独自撑着。
工作与生活的种种现实遭遇都将我置身于似曾相识的创伤情境,这就是佛洛依德称之为“强迫性重复”的呈现。
保罗•拉塞尔将创伤的情感体验——而不是创伤的认知体验——理解为强迫性重复的驱使力量。被重现的是“人为了修复伤害而需要得到感受的内容”,强迫性重复是再现和掌握创伤时刻压倒性感受的尝试。
恐惧、无助和愤怒。或者只是面对生存危机时,简单而未分化的“肾上腺素冲击”。
从那个11岁小女孩开始,直到现在的我,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老公分析,母亲的摔跤完全可以避免,因为当天早上母亲在同一地方已经滑溜而差点摔倒。
广州的春天是湿漉漉的春天,瓷砖地面危机四伏。居住广州十年了,这一点早已成为常识。但母亲仍是“执着”地在同一地点摔了下去。
针对老公的分析,我说:“她是想摔倒……”
我的话或许夹带愤怒,但母亲潜意识中就是想摔倒。我就是这么认为。
我恐惧而愤怒。这种持续的恐惧和愤怒,与那个11岁小女孩对重大创伤事件本能的反应却隔离的情感一模一样。
我在重复体验这种强烈的情感,以建立当初没有体验到的控制感。
我不能确切知道,这样的危机感始于何时。但我清晰知道,这就是女性身份的危机。
对女性身份深入的寻找,对丧失的哀伤,就这样悄然始于父亲离世前后。
体验哀伤
父亲离开后,我才渐渐发现,自己的女性身份是被爸爸允许的,被盖了“印章”的。
父亲在,我的女性身份就是安全的。父亲离开,我的女性身份就处于危险。这或许是潜意识幻想吧,觉得“内在妈妈”没有能力保护“11岁小女孩”,小女孩无能为力维系呼吸而继续存活。
可笑却是真实!
父亲离世时,一个念头浮现在我脑中:“这个世上用生命爱我的那个男人永远地离开我了。”
哀伤父亲的离世并在心里重建父亲的爱,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容易。
在手术恢复期,儿时朋友陪我一起穿行绵阳养马峡的那天,正是父亲三周年忌日,觉得那做向导的农民老伯就像我父亲一样。
父亲借着任何人在表达对我的爱与呵护。
母亲一生经历很多创伤事件,这病那病一直伴随着她的生活,却一直屹立不倒,柔韧十足,像个不倒翁,任凭风吹雨打,摇晃之间依然稳如磐石。我的患病,是她又一次真正的危机,因为我一直是她的依靠。
她说:“要是有可能,妈妈真想把你收回来,重新生,重新养。”我依然重复那句话:“妈妈,您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养育我了,是您给了我力量在我活着的时候去修复,重塑,超越。我手术那天就是我重生的日子。”
11岁那年,在最初遭受创伤的那个瞬间,对母亲强烈的愤怒和对存在的恐惧破坏了小女孩与母亲的情感连接,在经历亲人生病、离去的痛苦之后,人已中年的我才将那个瞬间中断的与母亲的亲密情感得以继续,在现实层面放弃了11岁小女孩冻结的恐惧和愤怒,完全释放了意识和潜意识对母亲的愤怒,我自由了。
从明天起……
我被爱簇拥着,重新诞生,重新成长。
爱来自亲朋好友,来自同学同事,来自医生,来自很多平时不相干的人。
一年过去了,我变了很多。
人轻了,心宽了。
更惊喜的是,头发茂盛了。一位老师见到我就说:“你戴假发啊?”
开始扭着腰走路了,以前都是“一本正经”身板直直的走路。
只做事,少生气或不生气,欢欢喜喜把自己穿得漂漂亮亮。
做过了贤妻良母,我要开始做“妖女”了。
“妖娆女人”是我未来的梦想。
昨晚在天娱广场看张艺谋新片《归来》,在黑暗中哭泣。
想起很多“归来”,其中就有父亲的归来而逝去……
更坚定我的一个念头:我也要归去来兮!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做一个妖女。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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