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卢悦
凡事都要讲求中庸,极致了就容易出问题,所以你不要以为有一个人爱做家务就是一种幸福。
起码薇不这么想。
薇崩溃了。这个晚上,她本来想给海一个惊喜。结婚三年了,她一直背负着懒媳妇的罪名,海是洁癖,而且有些强迫症的倾向,她一直被指控吃瓜子将皮吐在桌子上,而不是吐在垃圾桶上,修脚指甲的时候,也是满地都是;至于她的袜子,永远要放在沙发的夹缝里。千万不要提她做的饭菜,这会让海抓狂,薇承认,海做的饭菜的确比她强,但她觉得自己做的比自己的妈妈强很多了。
这次,她提前回家,把地擦了三遍,全家上下都收拾了一遍,边看菜谱边做了一桌子菜,这已经是她从小到地第一次做如此多的家务了——足足花了她两个小时!可是海回来,看到一桌子的饭菜,先是一皱眉,然后再看看家里,表情复杂地站在当地。他沉吟半晌方说:“我知道你努力了,可是你看地板中央还有那么一块污渍,还有你的饭菜明显有些糊味,沙发罩也铺反了……”说着说着他就开始忙活起来了,足足有一个小时他才算罢休。
薇崩溃之余,反而轻松了——反正,她已经做到了极限了,但依然还是无法达到他的标准,那么她就放弃了。
朋友很羡慕她有这么爱做家务的老公,但她们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超级爱做家务的老公,对她来说是多大的压力!因为她感觉这个家简直就不是她的家,因为老公已经把她视为的“四害”之首了,所到之处就是老公的抱怨,她制造各种垃圾,回到家必须先要换睡衣睡裤,然后才能躺在床上,起身的时候要“消灭犯罪现场”,让一切都回归干净整洁的样子,她感觉连家连酒店不如。
这样的家只是老公的家,而她就好像是二等公民。而对老公海来说,他还一肚子委屈呢,一个干净利索的家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妻子就无法做到尊重他的劳动成果,也为营造一个美好的环境而努力呢?他无法接受妻子把家当成“猪窝”的想法,而薇则大喊:“我就是睡在猪窝,也愿意,这个家太拘束了,我坐也不是,卧也不是,太没意思了。”
这种爱家务vs厌家务的另外一个变种是“相安无事型”的,这种类型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问题,但直到有一天热衷于为家庭付出一切的妻子发现丈夫金屋藏娇,而且在那个“外宅”里,他是一个服务型的丈夫。妻子以为自己的付出可以换来丈夫对自己的爱,而且丈夫为工作奔忙似乎是理直气壮的,但他们之间的问题只是被搁置了。他们的婚姻似乎都找到了一个足够好的理由让他们可以慢慢地把婚姻的实质虚化了。他们都在做社会所认可的事情,丈夫努力工作、赚钱,妻子相夫教子,一心做贤妻良母,安守本分,无欲无求。
但事实上,他们其实在用这种方式让婚姻慢慢死亡。家务活只是一个象征,象征着一个男人在这个家庭的角色和位置,甚至关于家务活的讨论也是一个丈夫在这个家庭中的角色所赋予的一种需要。当一个男人在家庭中日益被边缘化的时候,这个家庭从功能上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这是一种隐形的攻击,妻子通过让丈夫在家庭事务中的“靠边站”,默默地攻击着丈夫,也在默默的寻求一种妥协,但这种妥协造成的后果很可能是让妻子成为一个符号,因为丈夫在家庭中感觉不到妻子对自己的需要,也在这个家庭没有自己的位置,需要强调的一点是这个局面是夫妻共同配合的结果。
于是这样的妻子会发现一向工作繁忙的丈夫居然可以有那么多时间悉心呵护另外一个女人,而且为她做了那么多体贴的“家务”。似乎丈夫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糙男人,其实这个男人很居家,很细腻,只是针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这就是一个悲剧,悲剧在于妻子将家庭变成自己的巢穴,而不是夫妻的巢穴,而丈夫也是将家日益当成是旅馆,而失去了为这个家庭在实质意义上的付出,这种付出,比起赚钱更能让人感觉倒诚意和真心。
璐对江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晚上洗衣服的时候,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晾一下,还有就是帮家里交一下煤气费和电费,还有就是当她出差的时候,江起码可以做到洗衣服、擦地和刷碗。但3年了,江从来没有做到过,最夸张的一次是当璐出差回到家后,发现屋里有一股怪味,结果发现7天的垃圾都没有倒过,水池里的碗筷都堆积如山,而且起了霉!更不用说卧室了,简直满地都是衣服,无法下脚!
璐其实在自己的原生家庭也是一个独生女,从小也算是被娇宠长大,她对家务的态度也是不享受的,她也试图忍着不做,但最后发现她的耐性不如江,一个星期没回家,她发现江可以把家弄成猪窝,最终她还是不情愿地做起家务。最后有一天,璐的家停电了,打听才知道,江一直没有交电费,最后被供电局停电了。而江则认为璐是小题大作,在一片黑暗中,他听见璐在哭,他想告诉璐明天他就去缴费,璐说:“你已经说了几万次明天了,看来我们是没有明天了。”最终,她们离婚了。
这种“大懒支小懒”的状况,有时也可以有另外一种变种,那就是夫妻双方都不做家务,家务活由照看孩子的自己的父母来做。有的夫妻甚至干脆住在父母家里,看上去就像是两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一直需要自己的父母的照料,他们成了父母的“生育工具”,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把自己的孩子献给父母。
这么说有些毒辣了,但事实上,他们的确长期停留在孩子的状态,而没有进入到做夫妻乃至做父母的状态里。这种情况很难长期维持,因为人终究还是要长大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我们在家务事上的懈怠其实在某程度上也象征着我们在婚姻中的投入比较少,投入少不意味着需求少,我们的需求是定量的,只是看我们投注在什么地方。当我们减少了对家庭的需要的时候,自然也就减少了对家庭的付出,这是一个循环,最终导致这个家庭变成一个空壳。当家成为摆设的时候,自然就无法在危机发生的时候,还能发挥什么作用了。
家务活的文化
家务活要不要做,以及做什么和怎么做,其实都涉及到了各自原生家庭的文化。比如有的家庭会认为男人做家务是一种软骨头的表现;而有的家庭会倾向于认为女人做家务是一种没有尊严和地位的象征;有的家庭会认为修灯泡、扛大米是男人的活,而洗碗拖地是女人的活;还有的家庭认为只有两个人一起做事情,才算是做家务,而一个人做家务则是一种没有支援和不被伴侣爱的表现……
当然这不一定是家庭的观点,可能只是来自原生家庭的我们的观点。
比如端海是山东人,在他的家,女人和男人吃饭是不同桌的,家务活是女人的事情,男人如果在家里做家务就是“妻管严”,他的妻子欧可不这么看,她的家里,妈妈就像个陀螺,爸爸一回家可以翘着腿看电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妈妈则根本没有休息,一直忙碌到欧睡觉。
她从小就立志绝对不要像妈妈那样,在家里像个女奴一样,受尽“自私”爸爸的欺负。所以当他们在做家务的时候,就会产生巨大的分歧,因为端海会非常惊讶,不知道为什么欧会如此苦大仇深地控诉他没有倒垃圾这件事。
在欧看来,这个场景勾引出她过去看着妈妈受苦的时候的愤怒感。只是这时她愤怒的对象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个像她爸爸一样“自私”的男人。她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原来丈夫是翻版的爸爸。其实在很大的程度上,我们都是在和自己的“假想敌”一起生活,因为当它出现的时候,我们会回到过去那种创伤的状态,所以我们会草木皆兵,很多时候,会因为这种恐惧而失去了现实感。但我们应该在恢复理智后跟伴侣讨论,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件事如此在意,对你来说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除了家庭的文化对我们做家务活的观念的影响外,还有社会上对家务活的定义。比如有一种说法是男女应该平等,现在大家都是双职工家庭,男人应该承担家务活的50%;还有人说只有让男人做家务活才能让他将精力更多地投入到家庭中,才能确保这个男人的心是在这里的。
真的是如此吗?事实上,如果一个男人心不在家,不是因为家务活他做少了,他开始减少在家庭中的投入是结果而非原因,真正的原因往往是夫妻之间的合作力降低,彼此获益的爱在减少。
在多数地区,女人做更多家务还是一种普遍的倾向,但其实真正影响做家务的不是男人是否也在做家务,而是女人的这份辛苦男人有没有看到,有没有尊重,有没有在乎。如果一个女人感觉到男人在乎自己,而她又那么爱自己的男人,她会愿意为之赴汤蹈火的,哪怕区区家务活。同理也可以反过来说男人。
换句话说,只要你满足了对方的爱的需要,那么无所谓你做什么家务活。怎么满足?我们又回到爱的五种语言上,你是通过语言,也就是欣赏和沟通的言语满足对方,还是为对方做一些特别的事情,还是和对方有精心的时刻,还是不期而遇的一些小礼物等等。当然,这些都需要详尽的讨论,我们会在下一章就沟通这个部分进行更多的阐述。
如何沟通家务活
那么我们需要如何探讨家务活呢?我们还是需要在大家都比较平静的时候,告诉彼此,为什么我们会如此生气。
比如端海可以说:
1.(提出话题——不是控诉对方如何不好,而是告诉对方自己在想自己为什么生这么大气的原因。)我忘记倒垃圾这件事让我们这么争吵,我在想这是为什么。
2.(谈论做家务活的文化)从我这边,我的家庭里男人基本是不做家务活的,而如果做家务活,在当地是会被认为是软骨头。
3.(谈论分歧时候的心理活动)所以当我听到你在大声说我(尽量用客观的词汇,而不做任何判断,比如指责、唠叨等)的时候,我首先就会想如果我听你的话,岂不是会成为家乡人都会笑话的那种软蛋男人?所以似乎是为了捍卫我的男性尊严,我也嚷了回去。
4.(提出自己的困惑)所以我有些困惑,如何在做家务事上,既能帮助到家,又能让我感觉自己是个男人?
而欧可以如此回应:
1.(提出话题)我看到你忘记倒垃圾的时候,火一下就上来了,然后就失去了理智,我们大吵一架,我也在想,我为什么生这么大气。
2.(谈论做家务的文化)在我家里,妈妈做了很多事情,累坏了身子,而我的爸爸则悠哉悠哉,我很替妈妈感到不值,也害怕成为妈妈那样的家奴。
3.(谈论分歧时候的心理活动)所以当我看到你忘记倒垃圾的时候,我的怒火一下就上来了,(谈论深层情绪,这一点我们可以在以后详细阐述)但我实际的情绪是害怕,我很害怕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里。我害怕你成为欺负我的那个人,我害怕我像妈妈一样劳碌一生,却得不到任何一点温暖。
4.(提出困惑)我的困惑是:如何在我们谈论家务的时候可以让这种恐惧不会控制我。
如果你们能照此谈论,你们就会脱离无穷尽地指责对方,而向彼此敞开了彼此的心门,你们就有机会在情感深度连接的时候讨论彼此的在家务活之下的深层需要了。
当然也有一些家务活的分歧没有这么严重,但却也是因为彼此的不理解造成的。比如对晓晴来说,一天拖地板四次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只有做完这件事,她才感觉这是她想要的家。但江海则觉得匪夷所思,他不喜欢家里潮乎乎的感觉,他最喜欢的就是光着脚在家里走来走去,而晓晴无法理解的是江海对洗碗的极端爱好,别人刷的碗,他永远都能找出问题,于是他会花很多时间在享受洗碗的快乐上来。
其实家务活各有所好,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如果有一天晓晴有些累了,而试图让江海帮忙她拖地,那江海有可能会用轻视的语气说:“我才不做蠢事呢。”或者晓晴也会对江海在洗碗的时候,冷嘲热讽,说她是洁癖等。那家务活的差异就会变成情感的矛盾。我们同样需要进行上面那对夫妻的“四步对话”,让对方了解为什么做这件事对自己这么重要。
我们的很多分歧都是因为我们太少倾听对方行为背后的理由和动机,而用自己的想法主观臆测了,于是我们和很多假想敌进行战斗,唯独没有看看那些伤害我们的是我们的“假想敌”还是我们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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