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使冲突绕道
对这对疏离的配偶来说，他们与小孩间的冲突似乎是一种绕道，他们之间冲突的绕道。
“所以，哈妮，你是囚犯，就在他们尽他责任照顾孩子时。有时候，控制小孩的方法，就是‘不’注意他们。”
（不知怎的，我触发了警戒。于是，汤姆挑战我）
“这家伙常用刀子。”汤姆指着老大说。
“刀子？”
“没错，刀子。我们常发现，墙上有刀子戳的洞，还有天花板。我想，说不定他会刺弟弟那么一次。”
“他怎么找出刀子的？”
“我们无从得知。就像你说的，他不笨。”
“不对，他是聪明。”（汤姆提醒我，正真的问题是孩子）
“我无法像狱卒一样活下去。”（汤姆很焦躁、愤怒）“你知道吗？你从这一间走到那一间，然后一直开门、锁门。”
“你过得是这种生活？”
“是的。”（带着情绪）
哈妮也觉得自己是受害者，想对刀子一事多加解释：“他们的游戏之一，就是把削皮的水果刀射向天花板。”
“你们是怎么放刀子的？为什么他们拿得到？”
“因为，实在找不到其它放刀子的地方，”她说，“我要做菜，除非把刀子锁起来，然而，我没锁过任何东西。”
一小时的谈话，点点滴滴拼凑出的是，他们的孩子还是怪物，我们再度回归到原点。她的说词正像一般卡住的人的说法：“我该怎么办？”“没办法。”
我觉得，每当我直接逼近他们相互关系的时候，就会引起汤姆和哈妮的抗拒。所以，我选择了孩子，希望从不同的路径进入这对夫妻的问题里。
“史蒂芬，”我说，“过来一下，我想知道你长得多高。”
（史蒂芬过来了，我请他站好，再叫雷恩过来，站在史蒂芬旁边。他们站着，还没我坐下来高。）
（然后我请史蒂芬用拳头捶我的手，尽量用力。起初，他有点犹豫，好像自以为是重量级拳王。）
我说：“不够，用力一点，使出你最大的气。”
（我在证明，孩子还小，同时也在去除他们四人的迷思：小孩有力量）
“这就是你最大的力气吗？”我说。（汤姆很关心，史蒂芬对我击拳时他有点畏惧）
（换手攻击，史蒂芬绷紧脸，模仿出有功夫的样子频频出招。虽然有些奏效，但还是犹如春风吹拂一样）
（我请汤姆过来，站在儿子旁边）
“我只想看你们有多高。”
（我请他们把男孩举到半空中。汤姆用力把儿子举向天花板）
“哇！”史蒂芬大叫，享受这种快感。
（我请汤姆也举起雷恩。）
“我只是想看看，你父亲强不强壮。”然后问史蒂芬：“他强壮吗？”（史蒂芬猛点头）
“他很强壮，对不对？你妈妈呢？她可以把你举起来吗？”
（哈妮过来，先举一个，再举另一个，但是她无法像汤姆一样把孩子举过头，素以用额吻和拥抱代替。）
“你们看，”我对汤姆与哈妮说，“我不了解，为何这些孩子带给你们麻烦呢？”
（这时，雷恩开始玩桌灯。这一次，母亲用平静、坚定的语气阻止他）
“你做得很好，”我说，“你们看，他是可教导的。”我继续说：“让我告诉你们我的注意。史蒂芬，过来一下，站在这把椅子上。”（他爬上椅子）
“爸爸过来。你比爸爸高吗？”
“没有。”（史蒂芬仔细比了一下）
“让我想一想。史蒂芬，如果你能找到高一点的东西……暖气炉，站上来。”（史蒂芬爬上暖气炉，离地约三英尺半高。他喜欢这个游戏）
“该我看看你现在有没有比爸爸高。”
“你比妈妈高了。”（哈妮走过来，站在汤姆旁边）
“你比他们两个高啦！”
“我比你们高了！”（史蒂芬高兴得不得了）
“但是，那不是真的，”我说，“那是他的感觉。他觉得他比你们高，但这绝不是事实。”
青蛙变王子
“你可以轻易举起他。”（我用一只手，轻轻把史蒂芬抱下来）
“而且你也可以这样做。”（我拥抱他并坐下来，再来起他的双手，交叉与胸部，我紧抱着他，让他无法挣脱）
“你能动吗？”我问。（史蒂芬蠕动，但无法移动；我勒紧一点，他缩进我的膝盖，像满足的小猫一样微笑）
“所以，你是‘小’男孩。几岁了？”
“5岁！”他伸出五个手指，完全愿意当小男生。
“我要让你看看别的。去角落那里把玩偶拿来。我要你看看那个有趣的玩偶。”
（史蒂芬跑过去带回玩偶，它好像是王子。实际上那是双面玩偶，可以变成王子或青蛙。我要让史蒂芬看玩偶从青蛙变成王子，也要让他的父母知道这个信息）
“亲吻玩偶，然后看看发生什么事。很好玩的玩偶，因为，如果你亲吻它——我把王子服反过来——它就变成……”
“一只青蛙！”史蒂芬很快乐。
青蛙变王子是隐喻，是史蒂芬从小男孩变成怪物，再变成小男孩的蜕变。这处哑剧，对史蒂芬与他父母都有益处。
“史蒂芬一定有什么改变，他相信他比两位还高——但其实不是。”
（汤姆前倾身子；而哈妮，似乎专心听我们交谈，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除了成为父母之外，成长对哈妮来说也非常重要。你们正在照顾孩子，而不是自己。你说你是狱卒，可是，我认为你是囚犯。”
“你说你有个晚上的女性聚会，”我继续，“那有没有和配偶一起参加过呢？”
汤姆摇着头：“没有。”
“你觉得婚姻还能持续多久？”
哈妮耸耸肩：“我不知道。”
“我向你们保证，不会很久，如果你们找不出相处的时间。哈妮，你会有两个孩子，整天忙碌，却没有时间成为大人，因为你永远只是妈妈。”
“你必须找出方法，让儿子变‘小’。你们是荒唐的父母，一直以为这些小男孩有什么力量，他们根本没有。”
“但你无法忽略他们。”汤姆抗议。
“我关心你们，因为你们是夫妻。”我重申，“你们不需要管孩子的技巧，你们需要的是与孩子高高兴兴玩在一起的技巧。”
汤姆若有所思地说：“我想我们忘了该怎么做。”
“你们俩实在很像被孩子监禁的囚犯。”
说完，我站起来，和他们道别。
始料未及的发展
四个月后，唐打电话，说要给我一份进展报告。汤姆不再闪避哈妮和孩子，而且更像丈夫与父亲。夫妇之间交谈多了些，管理孩子时也会多跟儿子交谈。哈妮觉得被取代了。
汤姆对孩子参与得越多，越要面对他与哈妮的不同。汤姆争论什么时候叫教孩子去睡，以及孩子该为家付多少责任。汤姆对儿子的不一致意见越来越多，有时候什么都会争吵。本来是想让汤姆更好地管理孩子，以及让他们更亲近，却使汤姆在轨道上互相碰撞。
在这四个月当中，哈妮搬出去住，留下汤姆与孩子，并提出永久分居。
我曾想到分居的可能性，但哈妮放弃孩子却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建议再来一次合诊。
汤姆进了办公室，我马上看出瓦登家人有了大转变。两个男孩，史蒂芬与雷恩，失去了无穷的精力，45分钟内，他们大部分时间坐在地板玩自己的东西。他们解开了以前父母束缚的皮带，不在乱跑乱跳，也不再拉扯。兄弟俩自由地玩，父母自由地谈。
汤姆没有四个月前你们消沉、紧张。看孩子们玩，也不再你们焦虑。
哈妮比我记忆中的她看起来更漂亮，和汤姆之间明显的敌意也不见了，这让我很奇怪。
哈妮：“上次在这里，你的话让我印象深刻。我什么事都包办——这一点我自知，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停手。你是对的，我不信任汤姆，我不认为他愿意花更多时间与儿子相处，而且我也担心，他会发怒，并把气出在儿子身上。”（她苦恼地看着我）
“自从上次离开这里，我不必多说什么，汤姆便主动帮忙。不幸的是，我们的问题更恶化。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他对纪律的观念——都不是我的观念。至于一起做事，我们试过，就是合不来。不管做什么，最后一定以争吵收场。”
（汤姆一直听，没说任何话）
哈妮继续说：“很久了，当事情不顺，我会试图改变自己。如果他不想替孩子做事，就由我做。如果他想多帮忙，我也乐观其成。但我接受不了，我无法改变自己。”
（汤姆对发生的事情的看法与哈妮大同小异。主要差别是，哈妮离去后，他很苦闷。他觉得被抛弃、被拒绝。当话题从婚姻转向小孩，汤姆开朗起来）
“两个孩子好多了。我比哈妮严格，也不像哈妮让他们拥有太多东西。我记得你所说的，让他们自己玩。”
他开始交付史蒂芬更多责任。之前，孩子的房间像毒物废弃场。史蒂芬弄得一塌糊涂，床垫翻了，弹簧裸露，什么东西都丢在地上，没个位置。哈妮离去后，汤姆却把一切恢复。史蒂芬不再破坏东西，反而能保持房间整洁。
汤姆讲完，我问：“你会怎么解释？”
“我不知道，”汤姆说，“也许，他只是需要被人信任。”（也许，汤姆在说自己。哈妮离去后，父亲与儿子的关系也缓和下来。引发配偶争吵的隐藏着的冲突也不再运作了）
对婚姻的破裂，汤姆有自己的哲学。“这些事会发生，”他说，“我们不再互相关心。”他的话嗅不出一丝悲伤，宛如希望已死。
爱，已然死去
事实上，我感觉得到，哈妮的离开让汤姆受到伤害，也困惑着他。愤怒与伤害变成怨恨，然后是悲痛，完全的绝望。他们试图努力，但失败了。现在他们放弃了。
我对汤姆说：“你对她离家的愤怒化成一种力量，把她推离孩子。然而，孩子需要她。”（汤姆没说话）
“哈妮，”我说，“你仍然是孩子的妈妈。你爱他们，他们也爱你。你永远是他们的一部分，不管汤姆怎么说，都改变不了这种事实。”
我提醒哈妮与汤姆，不管有什么后果，父母永远是父母。即使如此，我还是错了。一年后，哈妮与一名男子同居，他有两个亲生的孩子。这个男子嫌史蒂芬与雷恩会妨碍他的儿子，所以哈妮不再探访自己的孩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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