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男孩,他的论文是讲述自己的故事。讲述自己的故事,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单纯的说故事,并不容易。他花了很多时间不停地说,不停地写,写写停停,反复地叙说自己的故事。说故事,其实是一件煎熬的事,因为要面对伤痛的经历,逼问出真实的自己。他说这是一种成长痛,会看见自己的内在小孩,带出儿时的创伤。说故事的过程中,他看见了自己童年时的自在和任性,上学初的自卑和压抑,学习中的勤奋和叛逆,择业中的压力和坚持。他在叙事中找回了自己的本性,也成为了一名叙事治疗师。
他就是台湾的叙事治疗师周志健。他在台湾开了一个叙事私塾,写了两本叙事治疗的书。一本是《故事的疗愈力量》,另一本是大陆新出版的《拥抱不完美》。在书里面,他讲了很多叙事治疗的故事,还有更多的是叙事治疗的感悟。在他看来,叙事治疗其实只在做三件事情:聆听故事,叙说故事和回应故事。这三件事情看起来很简单,但只要做好这三件事,你就是在做叙事治疗,同时也能够帮助到人的忙了。这就是叙事治疗的魅力:简单背后蕴含的神奇。当你的故事说够了,说透了,心灵愈疗就会自动发生。
因为叙事治疗面对的对象是生命,生命的载体是个体叙说的故事。故事里拥有的生命要素,恰恰是生命中刻骨铭心的。我们内心的愿望、幻想,经历的挫折、障碍,面临的冲突和斗争,其实都是在故事中体现出。叙说你的故事,就是触摸你的生命。而对待故事的方式,反映对待生命的态度。“对待生命我们只能更加耐心、礼敬、兼备,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到每个当下里,去觉知,去感受。”周志健说,因为生命充满吊诡,你越想要改变,越是改变不了,当你不强求改变,接受自己这样时,生命于是改变了。
这源于生命故事的实质,所有故事里的困境,都是我们灵魂的召唤。因为所有外在的困扰,都是来自内心的张力。而困境的意义不在于困住我们,而在于协助我们打破模式,让我们得以重生生命。就像一个孩子童年受到母亲伤害,长达后害怕和仇恨自己的母亲。她不知道如何排解自己的情绪,甚至因此内心发堵睡眠不佳。这时候,叙事治疗真正要做的是,认回自己内心的愤怒和不安,这些心灵的创伤碎片,在黑暗中可能滋生和繁衍,只有阳光下才能消化和整合。当生命回归本然时,生命的出口才能自然呈现。
那也许会有人问,是否应该原谅母亲的伤害。周志健说,允许自己不要那么快原谅母亲,先诚实面对自己童年的伤,先去照顾自己内在那个伤痕累累的小孩,内心有个东西,渐渐松了。认回不完美的母亲,才能真实拥有自己的母亲。认回不完美的自己,才能真正拥有自己的力量。生命愈疗要做的不是等待被别人爱,而是学会爱自己。真正接纳自己基础上的爱,才是真实、丰满和有力的。与痛苦同在,才能超越痛苦。“请给痛苦一点时间,呆在那里,不要急着逃开,时间到了,自然就会转化愈疗。”周志健说。
“生命之旅迥异 犹如歧路,或群山分界。我们此地之所是,神于彼处 能以和谐,永恒的奖酬及宁静充实之。”这是荷尔德林晚年在塔楼写下的诗。当回顾自己的生命之旅时,我们各自或许有着不同的伤痕和困惑,道路或许因为我们的挫折和困境曲折蜿蜒。但我们面临道路的交叉口回望静思时,会发现身后的道路在曲折中也呈现出美丽,甚至长出契合我们心灵和生命的娇艳花朵。周志健说,故事的愈疗就是让我们重拾生命中的碎片,把它们拼起来变得完整。这个过程就是你和自己的不完美“和解”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