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completely, without complete understanding
It is true we can seldom help those closest to us.
Either we don"t know what part of ourselves to give... or more often than not, the part we have to give...is not wanted. And so it is those we live with and should know who elude us...but we can still love them. We can love completely...without complete understanding.
——《A River Runs Through It》
我相信人在各自独立的生活过程中,却是有很多情感体验相通,说得出的、说不出的。难以言表的那一部分,如果经由文字、图片或影像被呈现被表达了出来,常常不由分说地将我们击中。也许正是这样,我在看完影片《大河恋》时,心绪久久不能平复。从片尾字幕缓缓上升的电脑屏幕前移开视线,我拉开桌前的窗帘,看着夜空星点,没来由地只想痛哭一场。一瞬间,就像是所有的愧疚、自责或者悲伤、思念悉数涌上心头,痉挛了喉头,烟草也无法缓解。
幼年时与母亲分离,依傍着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隐约也懂得为在外打拼的父亲恐惧担心。少年时辗转求学,几年里断续离家。每一次这善感的女儿心都要忍下泪水,到巴士上看着来送的家人走远了,才敢放心眼红小声嘤嘤。家道中落后一家人总算凑齐,却又为落户安家颠沛流离。直到青年初期不知因何而改了不少乖张戾气,对过往种种、对未来期许,也渐渐心态柔和平静。像是人懂事的过程,这些不断的回顾整合,令我对家有了从未有过的感激与依恋。然而尽管如此,我却不得不承认,曾经,时光流逝的平行线上,我们渐行渐远过。
知晓高考成绩的那个夏天,爷爷奶奶还有父亲都很开心。母亲从国外回来,开始为我忙活着要报学校填志愿的事情。一个暑假后,大学报到的那天,车上母亲和我说,从来没想过你会考上大学,还是医学院呢。我也是笑笑,嗯,还好吧。高中是当地三流的烂学校,我又是坏分子差生一个,和老师同学都相处不来,遭了不少冷漠排挤,也做了很多“叛逆”的事情,一心只是想离开那个群体。这些母亲都是知道的。只是她不知道,我借由几个月病假都在家复习功课,没人教没处问的时候就撕草稿纸,就抽烟、扯头发,就咬手臂不出声地哭泣……
在学校安顿好以后我让母亲回家去,她出了校门又折了回来,问我再想想还有什么东西没买。这个城市的九月还很炎热,虽已经下午三四点,母亲打了伞但还是被晒得通红,满身是汗,衣服上又留着先前做卫生蹭到的脏秽痕迹,甚是狼狈。我自记事起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然而我确信是从那一天起,母亲的形象才在我心中渐次明朗。她不再是那个穿着风衣拖着行李箱走出小区门口的背影,不再是那个清晨裹着浴袍在落地窗前抽烟的侧脸剪影,不再是常年与父亲争吵不和而离家万里给孩子心中留下的阴影……
并不像家人欣喜设想的那样,后来的路途我走得并不平坦,真真印证了“世事无常”。处处坎坷、几番曲折,我只手忙脚乱地应付当下的困境,不想和家人朋友多交谈,其实是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写不下任何字句的。直到事情无可挽回尘埃落定,我才猛然感觉到那剜心般的疼痛慢慢渗出,渐渐覆盖所有感知。我花时间失眠,花时间与空气对话,花时间一个人在逝去的往事里徘徊,不肯走出幽暗的房间。父母、姊妹、身边的亲人朋友环拥着我,不敢触碰不敢靠近。
我是多麽的无力啊,面对这样的支持和关爱,却丝毫没有好起来的迹象。
然后选择了出走,类似自我放逐般的旅行,一站又一站。以脚步丈量回忆,用疲惫稀释伤痛。这些旅途中不乏见过美丽的风景,每一段每一程都有不尽相同的心情。倒也不是什么沧海桑田的壮阔感想,只是些一曲三叹般细密的婉转,却也算疗伤与成长。
这些片段我从未曾和母亲聊起过,只偶尔她看见我整理的照片或物件时,会随性粗略地说经过,不敢细述。而母亲的眼光闪烁让我知道,仅凭着她年轻时远走的经历,也能体会那图像里呈现的我的境遇与心路。她只是笑笑,说,真折腾。
我们不相问,成了一种默契。
因为很多事情,不懂,也没关系。
比如当年离开为什么不决绝一点头也不回,比如我无意间知道的那一段关于染了毒瘾的故事。走过那么多地方以后,我回到这个城市,原因只有一个:离母亲近。我像是新生儿一样重新学走路,去懂得待人接物,通晓人情世故,按照一个平常人家女儿的标准要求自己,不再自我捆绑、彷徨任性。
因为我们在长大,父母在老去。
不知道是时代变换太快,还是他们对孩子越来越依赖。比如他们似乎渐渐无法应付更复杂的医疗系统,也不那么相信网上缴费支付,不愿意去更多学习虚拟世界里更便捷的沟通与交易。不知不觉中家中大小事情,出门订机票、行程安排、买哪种保险、吃哪种药都要参与决策,就是置办件像样的家具也要帮忙拿主意。
然而正是这种依赖才让我们有更多机会来和往、迎与送,彼此接触互动而靠的更近。
母亲笑言她和父亲这般年纪(其实还未到半百),很多东西已经学不会,没什么生产力,活着已经算是阻碍了地球转动,世界应该交给我们年轻人去创造咯。父亲收起老花镜,笑着走去阳台继续伺弄他的花草,没有像从前一样开声辩解。
是的,妈妈,没关系。
这些东西,你不懂,也没关系。
我在呢。
在你的有生之年,我都在。
事实上我们很少能够对我们最亲近的人施以援手。
我们不知道该给予什么,或者我们能够给予的却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
这就是那些和我们靠近却又逃避着我们的人啊……但是我们仍然可以爱他们。
完全地不顾一切地去爱,即使我们不能理解。
——《大河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