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位24岁的博士生由母亲陪同而来,他讪讪地笑着,说他三个月来感到压抑,原因为他追求一个女学生受挫。当我问到细节时他说到:我喜欢她,然后跟着她,要求她约会,遭到拒绝,我就守在她的宿舍前,让她的室友帮着带给她几千元钱,算是礼物,她说她已经有男朋友,没有收,可是我还是要守着她。我问以前他是否也谈过恋爱,他说,谈过呀,在火车上认识一个外地的女孩,俩人聊得还可以,我建议进一步发展关系,这女孩拒绝了我,于是我根据了解的情况冲到她家里去,又被赶了出来。——Psy525.cn
我觉得这位24岁的青年虽然看上去表达合理、行为也符合这个年龄青年的特征,再询问时,他讲到与同寝室同学的矛盾,也是怀疑同学具有针对自己不好的动机,因而关系弄得很僵。据其母亲说,该青年以前还担任过学生会的主席,进一步与这个青年交谈时发现,他除了上面所说的内容外,没有其他更多的东西可讲,我从其描述中不能找到更生动、鲜活、丰富的事件,整个感受是空泛、无聊和无法集中注意力。
我两次访谈的结果让我高度怀疑该青年最后的诊断是否具有重症精神病的倾向:思维的散漫、话题的贫乏、情感的空洞和行为的粘滞、以及可疑的被害观念,最后,当前的社会功能急剧的下降(已经不能继续研究生的工作)。
不过,我在与学生对此案例进行督导时,却想到另外几则事情:
报道1:
据《兰州晨报》6月4日报道,在3日傍晚兰州大学校园里又演绎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真实故事:一痴情男子手捧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来到该校学生公寓5号楼门前,向他心仪已久的她示爱,引来许多围观者。
报道2:大学生示爱超强震撼-
2004年6月21日下午,一辆贴满红玫瑰的面包车突然出现在成都某高校的女生宿舍楼下,车顶还用鲜红的大字写着:“我真心喜欢你”,该浪漫之举引起了整楼女生的惊呼。但宿舍管理员很快将面包车赶走,随后赶来的学校保安人员发现玫瑰车停在一树林里,而司机却不知所踪。
据该宿舍一名女生介绍,2004年6月21日下午2时许,楼下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全车贴满了鲜红的玫瑰,车顶用红笔写着几行字:“我真心喜欢你,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一名身穿蓝衬衣的小伙子在面包车旁不停地打着手机。这时楼上观望的女生越来越多,惊呼声四处响起。在众人的关注下,小伙子越来越激动,甚至高声喊道:“如果你们觉得我做得不对,就朝我泼冷水。”
这和本文所讲的案例有何关系呢?我想用两个概念来说明这一问题。
英国著名的儿科专家及精神分析师威林科特(Winnicott)提出过一个著名的概念,即我们每个人在十分幼小的时候有吸吮自己手指头(拇指为主,也可能是其他手指或足趾)的动作,稍大,他/她可能会喜欢某个玩具,并且象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带它上床睡觉、跟它讲话、带它上街等等。这些我们熟悉的行为威林科特称之为“过渡性现象”,而那些孩子们习惯的“对象”(手指、玩具)则为“过渡性客体”。
过渡性客体的重要功用在于它能够提供孩子想象的空间、缓解母亲不在时的焦虑,并且能够将其作为具体的想象对象进行发泄或亲昵(撕、咬、拆散、拥抱),很多孩子在逐渐长大后就将他们曾经钟爱的玩具抛之脑后,或者,准确地说,新的、符合年龄的“游戏”(学校、艺术创作、特殊的嗜好)取代了“旧的、原始”的游戏(讲故事、玩过家家的游戏)。
“过渡性客体”的重要性不仅仅使得孩子对不能控制空间的焦虑(母亲不在、害怕得不到照顾)--即那种性质上为空泛的、无可名状的焦虑(早期婴儿的焦虑或称精神病性焦虑)可由具体的媒介所传递,并可得到处理和缓解,更重要的是提供一个想象的空间,将一些当时不可承受的、难以表达的情感能够逐渐以抽象的象征手段—符号、语言—表达出来,若环境足够安全,则孩子由最初只能发简单的音、到准确地学舌、最后到形成连惯的语言。
由一般口语性的表达到写出语句隽永的诗句,有时,越是简洁的语句,越是能传递丰富的内涵。如李叔同的《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杯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若早年照顾不当(母亲或照顾者阙如、疏忽、虐待),孩子就会停留在对“过渡性客体”固着性的迷恋之中,即对玩具本身的兴趣大于因其衍生的对外界事情的一切兴趣(而非将其作为一种媒介),并且对此玩具的关注大到固执的程度,也失去了对其他事物关注的兴趣。如此,由于发育缺乏能够形成抽象思维的想象,他们也丧失了认知功能全面正常发展的机会,其结果为,不能在想象的层面将事物抽象化,而需要有具体的实物、用具体的行为去(立即)实施想法。
这些病人在年幼时,可能表现为儿童多动注意力缺陷障碍(ADHD),或自闭症,言语发育迟缓,年长后,可表现为关系粘滞、过于服从或经常用(即便是不受欢迎的)具体的行为来表达情感,如送999朵玫瑰或顽固地纠缠别人(跟踪、上门到家里)。
在临床中,也可从相反的症状说明同样的问题,典型的为精神病人的音联、义联,如在沈渔囤所编《精神病学》中提到一个自杀的精神病人,问他为何到马路上往大卡车的轮子下撞时,他回答:投胎呗(撞轮胎)--精神病人所衍生的象征具有漫画的特征,即幼稚、直白但缺乏提炼;很多重症人格障碍及神经症的患者也对某些词、数字敏感,因为他们认为它象征着对自己不利的方面,如一个病人不喜欢“脏”的字眼,因此也非常害怕到厕所去,特别是害怕谁在厕所里谈论与其前途有关的事情,认为这会给自己带来晦气。现代精神分析理论将此与早期客体关系不佳联系在一起。
我们设想苏东坡对某女有意,但可能遭到拒绝时,他可能会写道:
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即便没有这样的才情,用平实的语言来表达感情也甚于让人送几千元作为情感的表达,我相信这位青年不是出于“显富”或者想买断爱情而出此招,他实在是无法用抽象的方法来表达情感—即便他是博士,在临床上,我发现丰富的情感表达与教育程度并不成正比,一个受教育程度不高的农妇在描述她的家庭状况时,其语言的丰富程度完全不亚于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被拒绝时,敏感的(病)人会认为这是瞧不起自己,于是他/她一定要证明给人看,自己是有价值的、值得被爱的,这就涉及到另一个相关的概念:自恋。有关自恋的概念非此文笔墨能尽意,我们以一个一般旁人的感受来考察对送花等事情的感受。
本来,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弄得天下都知道自己是个情圣,旁观者的感受可能为:
1、 好伟大、好感动耶(受琼瑶影响的小女生的反应);
2、 我咋没想到这招,内疚呀、惭愧呀(郭靖样男生的反应);
3、 关我屁事,自己擦屁股给自个看,少拿出来显摆(愤青反应);
4、 同学呀,在校期间要专心学习,再说,爱情可不是能够用金钱来衡量的(某著名主持人的风格-亲切地口气);
5、 讨厌!(不为此所动的女生的反应)
尽管反应不同,多数人还是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侵犯”(invasive),即弄得声响很大,一看,原来是“公鸡发情”给弄的—不像人做的事。 心理防御机制上这是一种无所不能(ominipotent)及自大(grandiose)的表现,拿花冒充勇气或拿钱提升“价值”。追溯其来源,还是与缺乏安全感、缺乏对自己和对他人的信任及自我贬低有关,说到底,也是与早期养育者不当的照顾模式有关。
当然,人们陷入爱情时,会拔高对方,贬低自己,短期内象动物那样发情倒是有可能,辜妄笑之而已。但在与现实加以比较时,人们会尚不至于迷失到完全不顾后果:抛下工作、抛弃父母、无视道德伦理,作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等。若类似行为过多、持续时间较长、则看心理医生也许都嫌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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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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