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希正是个不幸的人,他事事不如意。种玉米,种子不是被小鸟吃光,就是被蚂蚁搬走;栽木薯,猴子就会跑来拔掉;买山羊喂吧,山羊一下就死了;而养鸡,鸡又下野蛋,他找不着。
奥希亚有个妻子,叫阿丽薇赫,可她也同样事事不如意。所以两人不久就穷得除了身上那件褴褛衣衫外,几乎连饭也吃不上了。
这天夜晚,他们凑合着吃了点东西,便坐在屋外,商量往后怎么办。
“我们总得想办法挣点钱啊,”阿丽薇赫伤心地说,“这件衣服快变成碎片了,要是不买件新的,我哪有脸在村里走啊,只好整天守在这破草棚里。”
奥希亚双手抱着头,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段木桩上。“是啊,一定要想办法,”他应道,“我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饿。最后的一点薯片也吃完了,明儿要是朋友们不可怜咱们,那就揭不开锅了。”
他在苦苦思索,妻子在唉声叹气。黑夜里,从村后树林中传来猫头鹰的哀啼。
最后,奥希亚总算有了主意。“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突然叫道,似乎又快活起来。“我去找山那边的那家富户,看能不能替他砍几棵棕榈树。
他棕榈树很多,一定会同意的。然后我就收集棕榈树汁。而你,夫人,就拿到集市上去卖。”
“行,我愿意干,”阿丽薇赫说完,闭上眼睛开始幻想该怎样用这笔钱,该买件什么颜色的衣服。
次日,奥希亚起了个大早,去拜访那位富户。那富户看来很通情达理,甚至还借给奥希亚几只瓦罐装树汁,条件是将挣得的钱平均分。
奥希亚兴致勃勃大干起来,要砍倒七棵大棕榈树,这活儿可不容易,对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就更困难。但他终于干完了。他在每棵树干上划开一道口子,下面放只瓦罐接树汁。
当晚奥希亚与妻子久久不能入睡,他们合计着卖了棕榈汁,手里有了钱要干些啥。不等到拂晓,奥希亚就打着火把出去了。他要看看罐里到底盛了多少树汁,希望当天能把树汁带回家叫妻子拿到集市上卖掉。
他来到第一棵树前,只见瓦罐已被什么东西踢翻,摔成了碎片,树汁也全洒了。他不禁大失所望,不过,又想到前面还有六棵树,倒也没介意。
哎呀!第二只瓦罐也破了!而且,第三只、第四只……第七只也用不着看了,确确实实,所有的瓦罐都摔成了碎片。
不幸还是降临到他们头上。他急忙往回赶,见到妻子,已是泪流满面了。
“天哪!”他哭喊着,“我命中注定要倒霉,还努 力干什么?不如躺着等死算啦!”
“瞎说,”阿丽薇赫严厉地说,“你不能泄气!我想,这没准是贼偷走汁,再打破瓦罐,装成是野兽踢翻的。”
“好吧,你也许说得对,”奥希亚说,“我再试试看。”
于是,他向朋友们借了些瓦罐,因为他没钱买。他将瓦罐小心放在每棵树下,好让树汁沿他划开的口子流进罐内。
然而次日早晨,同样的事又发生了,所有瓦罐都被打破。他再次绝望了。
这回他肯定了是贼干的好事,便对妻子说,“今晚我还要搁些罐子在那儿,可我再不傻了,我要守在附近,监视那个贼,逮住了就要他赔钱。”
奥希亚和妻子好歹又向穷朋友们借了些瓦罐。他把它们一一放好,便躲到大树后等着。
过了很久都没有动静,奥希亚又乏又冷。他一声不响,一动不动,甚至连叮到脸上的蚊子也不敢打,生怕惊动了那个贼。大约午夜后两个时辰,他终于看到一个黑影朝最近一棵棕榈树摸过来,接着传来摔瓦罐的声音。他悄悄靠上去一看,惊讶地发现原来那是一只大鹿,它正拿着瓦罐,向自己带来的大罐里倒树汁,倒完,就把瓦罐一扔。
奥希亚一个箭步冲到鹿旁,伸手就抓,可是那动物太敏捷了,它撇下自己的大罐,纵身窜进树林。奥希亚跟上去。他决心穷追不舍。愤怒给了他力量,他一口气就追了好远。
他一直追到太阳出山,也未赶上那只鹿。又追了几个时辰,他们来到一个深谷。那只鹿一脚高一脚低地往峭壁上逃去。奥希亚虽然也几乎精疲力竭,但还是慢慢向上攀登。最后他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大群动物之中,为首的是一只威风凛凛的豹子,看来是兽王。
那只鹿拜在兽王脚下,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了一切,这时在场的动物都转过脸来死死盯着奥希亚。奥希亚恳求豹王也让自己讲几句。他从头讲起自己长久以来的厄运,他对追鹿撞进了豹王的领地作了解释,并请豹王原谅他的冒失。
豹王认真听完后说道,“人啊,我们大家都同意这事不是你,而是这只鹿的过失。我曾交给这鹿一笔钱,叫他替我买棕榈汁,可他决定偷你的更合算。这样吧,我们给你一件礼物,就算作这只鹿偷掉你的树汁,摔坏你的瓦罐的赔偿。从现在起,你就获得一种本事,能听懂所有动物的话。到时候,它会给你带来好处的。”
奥希亚一时弄不懂这件礼物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但他还是朝兽王鞠了一躬,毕恭毕敬地道了谢。
“不过你必须记住,”兽王说,“永远也不要对人提起你有这种本事,否则,你会立即死去。”
奥希亚便许诺说绝不把这事透露给任何人。他再次谢过豹王,便返身缓缓下山,朝家走去。
阿丽薇赫见丈夫回来,非常高兴,追着他问这问那。奥希亚只告诉她,打破瓦罐的是一只鹿,他追了半天没逮住。
因这次瓦罐并未全坏,所以奥希亚终于收集到了满满几罐树汁。可怜的人欣喜若狂,赶紧叫妻子拿到集上卖了个好价钱。
打这以后,奥希亚当真时来运转了。他经常能搞到许多棕榈汁去卖。他有钱买羊买鸡了。他还修好了旧屋。他妻子的新衣也多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不久,他们生了个儿子。
一天早晨,奥希亚正在附近池塘里洗澡,忽听有只母鸡在“咯咯咯”的对小鸡说,“瞧,那个人真傻,泡在水里,该有多不舒服。不过,他显然是个糊涂虫,连自己屋后埋着三罐金子都不知道。我寻食刨出来过,又埋上了,我讨厌这家伙,叫他找不到。”
奥希亚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装作啥也没听见,继续洗澡,后来,当村里其他人都歇晌时,奥希亚冒着酷暑来到后园。他挖了一阵,找出了那三罐金子。这笔钱足够他后半辈子享受不尽了,不过他没法向妻子解释这一切,因而只好将金子藏在屋内地下。
现在,奥希亚与阿丽薇赫成了全村的首富,他们的日子可惬意了。阿丽薇赫心地善良,常接济穷人,有求必应。而奥希亚则想养尊处优,决定纳妾。
这个迷了心窍的人,选中了一位女人,她的美貌使奥希亚看不到她那强烈的嫉妒心,一过门,家里从此就不得安宁了。
新妇容不得奥希亚与阿丽薇赫在一起,哪怕是当着她的面说说话,或者笑一笑,她都要大发雷霆,骂他俩取笑她。她在家里轻手轻脚到处转,到处听,若听到他们嘴里哪怕只吐出一句话,她都要大哭大闹一通。
倒霉的奥希亚!他想尽一切办法使全家和睦相处,但都是白费力气。
这天晚上,奥希亚坐在屋外,阿丽薇赫陪着他。俩人谁也不敢出声,因为新妇就在近旁。阿丽薇赫累了,轻轻睡去。这时奥希亚听到头上方有两只老鼠在房顶上交谈:“等这些人一进屋睡觉,”一只老鼠吱吱地说,“咱们就到食品柜里去捞一把。”
“是啊,”另一只尖声说,“我刚才看过了,那里面装着豆饼,真来劲儿!馋得我牙直痒痒,还要熬多久啊!”
奥希亚忘了身旁有人,哈哈大笑起来。阿丽薇赫惊醒了,新妇冲出邻室,嚷道:“啊,又来了,又在拿我开心,你们俩笑什么?!”
阿丽薇赫一再说自己刚才在睡觉来着。奥希亚也解释说是自己突然想到一件可笑的事。然而新妇不相信。她闹道,“要真是这样,那就马上告诉我你想的是什么可笑的事。”
当晚以及次日一整天,新妇都纠缠不休,逼奥希亚告诉她实情。最后她一气之下,跑到头人那儿去告了丈夫一状。头人是奥希亚的朋友,听了新妇的诉苦,便传见奥希亚,想帮帮他。
“你就把笑的原因告诉你的新妇得了,这总比白天黑夜听她哼哼唧唧要强嘛。”头人说。
奥希亚左右为难了。他不能透露真情,但他又尊重头人,而且对新妇这样毁了他刚获得的幸福也烦透了。他默默地坐着,考虑着。怎么办呢?他明白这回不说出自己长期以来的这个秘密是无法应付了。最后他决定只有一死了之。
他举办了一次盛大的酒席,邀请亲朋好友来参加。席间,他起身宣布将所有的金子留给阿丽薇赫,其余全部财产留给儿子,又对头人鞠了一躬,向他道别。然后,便对出席宴会的人们说出了他巧遇豹王,受到馈赠的事。他刚来得及告诉大家那天晚上自己为啥听到耗子对话和发笑,就倒地死去了,正如豹王所警告过的那样。
于是,欢宴办成了丧事。亲朋好友们埋葬了奥希亚。大家都悲伤地哭了。
人们认为奥希亚是因为新妇而死的,气愤已极,便抓住她杀掉了,并在荒郊火化了她的尸体。
新妇的尸灰被风吹散到世界各地,哪儿只要落上一粒,哪儿就种下了嫉妒与自私的孽种。从此,这个本来只有善与公的世界便有了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