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深闺怨,一段不了情……
繁华的北京城内,有家大财主给老母亲办90寿诞,请来闻名京津的“麻家班”,连唱七天大戏,引来不少人围观。
那天唱下午戏时,班主麻贤良在台下一侧远远坐着,旁边一个穿着半旧长袍马褂的中年人,边看戏边嘬着牙花子评戏:“嗯,有那么点儿意思。”
麻贤良听了,感觉很不舒服,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乡巴佬,你懂戏吗?能白看这么好的大戏,是你沾了人家大财主的光。北京城内,没有几家请得起我的戏班子,连唱这么多天,还顿顿供应大鱼大肉不掺青菜。”中年人也不恼:“请问你是什么人?”麻贤良甩甩袖子,两手背到身后,说:“麻贤良,‘麻家班’大当家的,一看你这种人就没见识!”
中年人看了麻贤良一会儿,冷笑道:“在你看来这么着就是好,那你等着。”说完拂袖离去。
麻贤良并没有把这当回事,“麻家班”准备装箱挪地儿时,他突然接到一单大生意,北京城的豪托王爷,请“麻家班”到王府唱一百场大戏。麻贤良高兴得直想翻跟头,看来“麻家班”要发横财了。
王府宅大邸深,后花园里亭台楼阁湖水假山,一应俱全。戏台搭在王府的后花园里,一开始,演员们都很高兴,哪知一开戏,就显出诡异来。唱这么大的戏,不仅豪托王爷不露面,连其他闲杂人员也看不到,更别说专为看戏而来的观众了。空荡荡的戏台下面,正中央只坐着一个王府主管,主管跷着二郎腿,喝着茶水,死死盯着台上,一脸的挑剔相。
演员们在诧异中唱完一场戏,吃晚饭时,王府的厨师用大盆端来颤巍巍的油腻肥肉和白花花的大鱼段,尤其是那切成方块的肥猪肉,两块就有一斤。演员们放开肚腹大吃起来,还感叹王府就是财大气粗,供应这么丰厚实惠的饭食,要是搭配些米面青菜就更好了。
唱第二场戏时,台下除了那个主管,依旧没有别的观众。一连几场唱下来,台下空荡荡的没个人喝彩,台上的演员就觉得这戏唱得无趣,心思走神难以入戏。几天下来,天天如此。演员们戏唱得寂寞不说,大鱼肥肉吃得他们直反胃,吃饭成了受苦刑。
五天后,麻贤良沉不住气了,那天,台上唱着戏,他殷勤地凑近主管跟前:“爷,贵府嘛事要唱一百场大戏?”主管正眼不瞅麻贤良:“不为嘛事,就为王爷喜欢。”
麻贤良问:“怎么不见王爷来看?”主管道:“你这戏不入流,王爷懒得看。”
麻贤良一愣:“那还让我们进府唱?”主管一指台上,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让你们进府唱戏,王爷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不要以为没有人看就取巧偷懒,那个武生,这个时候该连翻九个跟头,怎么翻两个就完事?重来。”
麻贤良的头上惊出一层冷汗,敢情这主管是个戏精,丝毫都糊弄不得,赶紧吆喝台上的武生重翻跟头,一气翻九个,一个不能少。
“麻家班”唱这么大的戏,不让人看不说,还得一丝不苟唱下去,简直像给鬼唱戏。尤其是到了唱夜戏时,亭榭间假山上,常常能看到躲躲闪闪的人影,那是王府里的人溜过来偷看戏。主管心知肚明,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台上灯火辉煌鲜甲亮裳,台下黑暗寂静一片诡异。连王府外面的人,都在传说王府的后花园里在唱鬼戏。
“麻家班”的演员中,有个叫梅如海的武生,是一个少见的靓角儿,就算不上妆,一张脸也能英俊得逼人眼目。这武生不仅身手了得,刀槍耍得风雨不进,而且唱腔清朗、韵调悠扬,是“麻家班”的台柱子。
那天,夜场戏唱完后,梅如海卸了妆去茅厕方便,才走到必经的假山那儿,听到有人低声地叫他:“梅如海,你过来。”梅如海循声看去,假山的陰影里,站着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向他招手。梅如海疑惑地走过去:“你叫我?”女子遂递给他一个食盒,里面竟然是一大盘炒青菜和两个雪白的馒头。二十天没见青菜和馒头了,梅如海感动得差点掉下眼泪:“这些,是给我吃的?”女子点点头:“大鱼大肉会吃死人的,我偷偷弄来点青菜馒头,你悄悄吃了,别让人知道,以后我天天给你送。”梅如海也顾不得上茅厕了,拿了食盒找一个僻静角落,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给梅如海送饭的丫环叫小月,是王爷最小的女儿如意格格的贴身丫环。小月给梅如海送了几次饭后,心细的梅如海就从小月口中探出了实情,原来是如意格格指派小月送的盒饭,而且如意格格每天晚上,都会在清风阁里偷看梅如海演戏。“麻家班”的演员们,经不住天天大鱼大肉地吃,一个个坏了肠胃,不是拉肚子就是呕吐,演出时精神萎靡四肢无力,尽管台下有王府的主管虎视眈眈监督着,仍然有演员唱得荒腔跑调,甚至一屁股坐到台上罢演的。只有梅如海依旧生龙活虎,满戏台干净利落地翻打扑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这引起了麻贤良的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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