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害怕虫子,即使远距离看到也会汗毛直竖,全身酥软。有一次路过菜田,无意看见草叶上一条肥胖的菜青虫啃着菜叶,一截截的身体不断在脉动,无数短脚也在乱舞,她当即呕吐不止,随即晕了过去。
醒来以后她的性格变了,变得十分暴躁,觉得那恶心的东西让自己委屈难受。于是拿了桶汽油把那片菜田烧了个精光。不仅如此,往后但凡见到虫子,比如蚯蚓,蠕虫之类的,都要用石头压扁,揉烂等残暴地杀害。
在她家里,门窗全都装上洞口极细的纱网,衣服被铺洗得极勤,不允许有虫子从中滋生。除此以外,杀虫水和超音波驱虫器也是多不胜数。
或许是神经绷得太久突然断了,或许是过往被杀死的虫子前来复仇,又或许世界决定要捉弄她。那天夜里,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
半夜,她感觉耳朵奇痒,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脖子往上爬,直往耳朵里钻。她伸手挠了一下,指尖触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吓得一下跳了起来,连忙掐住那东西尾巴往外扯。可是那东西很滑,一下就脱离了手指,继续入内。
她开灯跑到镜子前,赫然看见一条形似蜈蚣的虫子尾巴在耳朵外摆了两下,便完全钻到了耳道里。她一下慌了神,镊子,植物油,什么工具方法都用上,都没有用处。她分明感觉到那痛痒感穿透了耳膜,在头颅里四处蠕动,有那么几次甚至在镜中看见那大虫从眼白里经过。终于她再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举起猎枪抵在下巴,扣了扳机。
轰的一声巨响,她清醒过来,已是清晨,好在只是个梦。她心有余偎,拉开窗帘呼吸新鲜空气。窗帘打开的一刻她呆住了。马路上没有行人,只有穿着短裤拖鞋的虫子,慢吞吞地在街上爬行,有的在身后留下一条绿色的粘液,有点身体白得透明,里面的体浆清晰可见,有的数十条细长的纠缠在一起扭动,有点肥胖臃肿呆在原地。
一定又是另一个梦,只要开枪就会醒来吧?她想着,再次扣动扳机。
她感到身体很轻,身边一望无际,天色温和,那是死后才有的世界。也好,她想道,总比呆在那满是虫子的世界里强。
一丝微风掠过脚下的草坪,所有草叶蠢动起来,全都伸直了弯曲的身体,哗哗抖动着,现出节节虫身和触角——一片无边的虫田。
竭斯底里的尖叫在那世界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