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妗走了,无声无息的走了。她走的时候正是大年二十八,全国人民就要欢度春节之时,她走了。她没有象常人一样老死在自己家里,而是冻死在淮河岸边,死的很悲惨。
她走的头一天晚上,因为天气太冷。我们一家都早早的睡了。大约十点钟,家里电话铃响了,母亲接的电话。接完后,母亲显的很悲伤。她说,大妗出事了,在淮河岸边冻坏了,现在一农家抢救,我们是不是去看看。商量的结果,弟弟骑摩托带母亲先去,我们明天天亮后再去。外面飘着白白的雪花,北风呼呼的刮着。母亲和弟弟各多披一件大衣就匆匆的出发了。大约凌晨两点,我被摩托车声惊醒,母亲和弟弟回来了。母亲说大妗很危险,在输氧气。天一亮就必须转到县人民医院治疗。凌晨四点钟,小舅打来了电话,说大妗已经去了。我们听了都很震惊。
对于大妗的死,我既感到意外又感到不意外。大妗死亡前几天,她自己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大妗的失踪是因为儿子的失踪。儿子做了一件大错特错的事情。有一天他骑摩托外出,一不小心,撞死了一位老太太。打官司的结果,大舅赔了人家三万元人民币。但那边人仍不甘心,扬言要打死老表。我那老表老实巴交,哪见过这样情况。一下子懵了,成了惊弓之鸟,于是就失踪了。儿子是大妗的生命支柱,得知儿子不见的消息。大妗如疯了一般,整天不吃不喝,只是号啕。大舅怎么解劝都不中。眼看就这样消瘦下去。忽然有一天,她和大舅不辞而别,一个人去寻找自己的儿子。走的那天,天气寒冷,大妗只穿一件破棉袄,带着平时省吃俭用的三十元零四角钱就走了。这样,大妗也失踪了。
不长时间,家中失踪两人,在将要过年的当儿,谁家回出现这样的事儿。大舅也快疯了,赶忙联络亲戚帮忙寻找。寻人启事贴的到处都有。全国这么大地方找两个人简直如大海捞针,折腾一段时间,仍不见收获。大家寻找的心思放慢了。这天,大舅在喂猪,来了一位陌生人,告诉大舅说他在淮河边发现一个昏迷不醒之人,穿一破棉袄头发极乱,大约四五十岁。得知这一消息,大舅连忙让他带路。找到时,发现就是大妗,整个身子卷着,已经昏迷不醒。一摸鼻子,还有微弱气息,连忙抬到一附近农家进行抢救。
大妗没寻到儿子,自己也含恨离世。回家入殓时,大舅从她衣服中掏出一手绢,把手绢一层层打开,发现是钱,一数,总共三十元零四角。她带走的钱一分也没舍得花。谁会想象到,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里,宁愿自己忍饥挨饿还不肯舍得花一分钱的人,她是留这些钱给自己儿子的,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也向自己一样在忍饥挨饿,自己怎么舍得花呢。
大妗冻死在淮河边,那一定是因为她去了她娘家的缘故,她娘家就住在淮河边不远的村庄里。她一定是想到她娘家打听自己儿子的消息。这一点后来被娘家人证实了。大妗一到娘家就打听自己儿子的消息,结果没有打听到。大妗很是失望,娘家人留她吃饭,大妗拒绝了,这已经是两天没吃饭了。大妗没有食欲。大妗片刻没停,匆匆告别娘家人,又匆匆出发了。娘家人也是糊涂,怎么没把见到大妗的消息及时告诉大舅呢。在摆渡边摆渡者也证实见过大妗。大妗没留在娘家吃饭,忍受着饥饿就又走上寻找儿子的路途。北风忽忽的刮着,刺的人脸都疼,大妗裹紧破棉衣也无法抵挡呼啸的寒风的浸袭。连饿带冻。大妗冻的快不行了,大脑有些麻木。到淮河边上船,脚都麻木,自己都不知怎么上的船,摆到对岸,船家让她下船,她已经失去知觉。船主见她穿的破烂,没有扶她下船,硬是又给她摆渡到了原岸,这才给她推到岸上。大妗卷着身子,下了船已经是半失去知觉的状态,她机械的盲目的走着。走还没有十几米,扑通一声摔到在路上,再也没有站起来。过路的行人一个个从她身边经过,若无其事的走着,并没注意地上躺的人。他们已经习惯了。
大年三十前一天,家家欢欢喜喜忙着过新年。大舅家门前却挂起了白幡,放起了哀乐。那天我早早的到了大舅家。大舅家坐满了人,都带着孝,面无表情。大舅消瘦不堪。我来到大妗停尸点,见大妗用被子盖着,身下铺着草,很简陋,和她活着时一样。
大妗家有田地十几亩,还喂着两窝小猪。大妗活着时,这些活都是她一人做。大妗穿的很土,我从没见过大妗穿过新衣服,她知道自己穷,知道节省。大妗很勤劳,一天到晚只是知道干活,她有干不完的活,这活干完又接干那活。她乐此不疲,从来没有埋怨。我们兄弟到她家时她也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就是忙着给我们做饭。我从来没见过大妗和别人长时间的唠嗑。,对于大妗来说,一会不干活,她就心慌。大妗手里积攒几个钱,从来不舍得花。有时我们劝她:“攒点钱,为何不买点衣服穿呢?”她笑着说:“儿子还没结婚,攒点钱给儿子结婚用。”现在儿子失踪了,自己也落个悲惨结局。还不如自己吃吃喝喝。这一点,大妗不会想到吧
大妗的尸体在家停了三天,就出殡了。和常人一样,平平淡淡的走了。没有一点声息。她走的时候,儿子仍然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