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德娴:
我不怕老,我只是怕没精力
已经自称是“老女人”了,叶德娴还要挑战比自己更老10岁的女佣桃姐。拿拐杖、染白发,尚属比较好解决的技术问题。她还去观察中风病人的一举一动,表现出她们瘫痪在床的抑郁烦躁,去养老院体验生活,躺在床上静静等死。许鞍华很惊讶:“其实蛮难的,但她好像一点都不费力。”
重回香港电影圈,叶德娴面对的世界早已大不相同,她无法判断好与坏,就好像她常常问别人:你说是《红楼梦》销路高还是Playboy销路高?“我相信一定是Playboy。不是因为Playboy是一本好的杂志,不是因为《红楼梦》是一本不好的书,而是——有什么读者就有什么书。电影一样的,有什么观众,就有什么电影。”
如果不是因为凭借《桃姐》四度封后,很多观众都已经忘记了叶德娴在香港电影圈的存在,媒体们这才想起来追问:这11年来,你都在干吗?
确实,上一次叶德娴出现在电影银幕上,已经是2000年的《九龙皇后》了。那之后,虽不算是销声匿迹,但她与娱乐圈最多的交集,也不过是以嘉宾的身份出现在刘德华的个人演唱会上。就连“圈内人”都觉得她很神秘,许鞍华要找她来演《桃姐》,不得不派与她私交甚好的导演舒琪先去探口风。
有关这11年的生活,叶德娴说得轻描淡写:“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是每天出去走走,吃早餐,回到家,做家里要做的事情。我很少跟朋友出去,都是看DVD、看书,或者是去做瑜伽,有的时候去练习唱歌……这样子。”
她是什么都想学一学的,学了摄影,又想温习天文——“地球距太阳几光年呢?地球跟金星的距离多少?金星每一转需要多长时间?我学过的,忘记了,我不要把它忘掉。”学普通话,又要学意大利语——“起初只是为了去意大利餐馆,用正宗的发音说一句pizza,就不会很糗。”学踢踏舞,又想学西班牙舞——“她们的动作威风凛凛,像斗牛士一样。”现在她又兴致勃勃想要学钢琴——“我要自己可以弹一首Moonlight Sonata,怎么都要学懂它。”
她最兴奋的时候是回想起2009年在冰岛看北极光,在美国参加了一个旅行团,她是其中唯一的东方人。“我不怕老,我只是怕我没有精力。”叶德娴说。
惠英红:
我花了28年,才控制下来
惠英红的人生,写出来就是一部励志教材。
22岁顺风顺水成为香港电影金像奖史上的第一位影后,是“刘家班”里红透半边天的一代打女,却随着香港武侠片的衰落,逐渐沦为可有可无的三线配角,穿插其中是各种小报上的关键词:“全裸写真”、“情变”、“抑郁症”、“自杀”……直到50岁的她突然将这狗血剧情逆转,重新捧回金像奖影后称号。
这就是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惠英红很拼:“我相信我不会给环境打败,但这段时间很长,我花了28年,才把环境给控制下来。如果我不是这样的性格,可能我会完全消失,我曾经考虑过让自己消失,直到后来终于想通了——好,我跟你拼了,看谁赢!”
2010年,凭借《心魔》再度获得香港金像奖最佳女主角之后,惠英红比以前更拼了。不到两年时间,她一口气拍了十几部电影、五六部电视剧,心态却早已大不一样,“比较幸运的是,我这个年纪的女人,在这一段时间的戏里面,戏份还挺重的。现在我手上几乎所有角色都是我喜欢的,我每天都在期待:什么时候上映?我人生最精彩的时候就是现在,这就是我的乐趣,不开工我就会生病,会很苦恼。”
每接到一个剧本,惠英红式做法是:立即上街,找题材!“我演的也是人嘛,有时候光凭想象没法做到,但在街上就总能看到一些东西,是可以用在戏里的。”因为不想锁死在剧本里,她开工从不带剧本,“拍戏时,我从不用惠英红去做,我喜欢把自己融入角色里,然后寻找某种现场感。”
从2001年许鞍华导演的《幽灵人间》开始,惠英红觉得终于可以把身上贴了近二十年的“打女”标签撕掉了。尝试过不同类型的角色以后,她还想挑战更多,这两年又故意把工作重心转到了内地——因此,她成了《隋唐英雄》里的窦皇后,《倾世皇妃》中的杜太后,在刚刚杀青的《女人天下》里甚至还过了一把女皇瘾,没错,这次她是武则天。
这些角色都是惠英红从前在香港拍戏时不敢想象的,在电影《一步之城》里,她竟然要演农妇——养牛的寡妇杜鹃。你觉得她像一个农民吗?连经纪公司都迟疑,这却成了惠英红最喜欢的一个角色:“香港从来没有这种角色,而在内地,很少会有人想到找一个香港演员来演山里的村妇。”惠英红和养牛的农户同吃同住,每天5点起床,学习挤牛奶、学习种田。她觉得自己完完全全变成了当地人,一个朋友去探班,她亲手挤了一瓶牛奶,换回了盛赞:“以后如果失业了,你就转行去做挤牛奶的村妇吧!”
她很希望能再拍一部许鞍华的戏,也很想拍王家卫的电影,如果是张艺谋和冯小刚,剧本都不用看就会接下来。这几个人实在没有任何共通之处,但在惠英红那里,准则只有一条:“他们可以把一个演员变成另外一个人,我很好奇:到了他们手里,我会变成什么样?”
鲍起静:
像我这种演员,
是永远都不会等到的
你一定不会陌生鲍起静正在拍摄的这部电视剧——根据苏童小说《妻妾成群》改编,在20年前被张艺谋拍摄成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而成名。
2008年,年近花甲的鲍起静凭借《天水围的日与夜》拿到第二十八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的最佳女主角,也被坊间称为“平民影后”。至今回想起来,鲍起静都坚持:那是非常偶然的一次。
“有人问我是不是等太久,我觉得不是等太久的问题,是永远都不会等到。你永远不敢说你会等到有这一天,那说明你对自己还有那个梦想,像我这种演员,从来没有过这种梦想。”她仍然记得《天水围的日与夜》是在怎样艰苦的情况下拍摄出来的:“没有老板肯付钱,导演那么可怜,拍摄条件困难得不敢想象。当时我们所有的人都想:这是许鞍华导演的一个梦想,她是我们都喜爱的一个导演,我们就尽量帮她完成梦想吧。哪怕这个电影永远不能上映,永远没有人来买,永远都不会有人看。”
鲍起静认为,正是从《天水围的日与夜》开始,香港电影圈开始发生细微变化:“我记得那一年提名的时候,无论是报纸还是电台,都在很热乎地讨论——鲍起静如果能在60岁的时候拿了影后,那会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大家开始从更广阔的角度去看待对艺术的热爱和坚持,而不是像从前讨论一些影后,都是年轻漂亮、绯闻八卦。近十年来,香港金像奖好多都是给内地的演员拿了,也是从‘天水围’开始,大家才重新开始重视我们香港自己的演员。”
“我一直没把自己看成是什么大演员,我从来都是配角,也从来没有计较过。”她喜欢自称是“甘草演员”,这比较符合香港语境:“是一朵花也好,一棵甘草也好,尽心尽意去把这个戏演好,就是好演员了。不一定要很出名,也不一定要赚很多钱,也不一定要爬到金字塔的尖上去……大概我爸爸从来没有对我们灌输这种概念吧。”父亲鲍方对鲍起静确实影响至深,她从他那里还学到四个字:永不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