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真悲伤这面镜子,它老要跑来和我说实话,它说,你自己看吧,你皮肤干燥、眼神无光,浑身上下都暗淡无神采,还要穿着这么黑的衣服,走在路上,都没人肯看你一眼吧,再这么熬夜下去,你自己都要不喜欢你自己了。
我气坏了,大声嚷嚷:我就是不要人喜欢,我就是喜欢衰老,喜欢憔悴,我压根连这条命都不在意,你能拿我怎样?
我把它重重地放下,它没站稳,倒下来,磕到墙壁,哗啦一声,散架了,从此,它再不和我言语。
每天晚上,看书阅读或者打字的时候,扭头看见它散架的样子,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它的落魄,映照着我自己的落魄。
可我就要这样,我喜欢看它的落魄,喜欢这周遭落魄的一切,我喜欢这样,落魄地、低落到尘埃里,这样,我就是一颗尘埃了,轻飘、渺小,无人注视。
2、
这些日子我真是忙碌。
这些日子我真是孤独。
我做很多事情,我去很多地方,我接触很多人,我的时间老也排不过来,一些预备见的长辈,都还没来得及约。
等我安静下来,我却不记得这些日子见了谁,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说了什么话,以及刚才我为什么流泪,我的脑袋里总是空的,茫然地坐在入夜的窗前,听着音乐,心里凉凉地被一种如水的东西吞没,看什么,什么都是一个空洞。
我在人世真是孤单,可有可无地飘,我就是一粒尘埃呀。
3、
要一些怎样的东西,才能把一个人的心塞满?
要怎样的一把刀,才能刺穿心脏让它不再疼痛?
4、
不可以,你说。
5、
你说,8月,亲爱的,或者更早。
你说,亲爱的,等着我,8月,一定等着我。
你说,亲爱的,别哭,请你。
8月,谁说的8月,谁告诉我的8月,谁给我在命运里下的咒语。
遥远的、不可期不敢期的、可爱又可恨的8月!让人不安的、充满蛊惑的8月!
我命运里的8月,我要以怎样的姿势迎接它的到来?
神态安详吗,白衣胜雪吗,带着一个天使的圣洁吗?
我命运里的8月,会交出一个无暇的、完整的你吗?
我命运里的8月,会交出一个无暇的、完整的我吗?
6、
可是,我没有告诉你实话。
我是真的,不敢等你。
我怕8月你不来。你若不来呢,你若不来呢,我不知道怎么想下去。
就这样,我竟然惧怕起8月的到来。
7、
你说,亲爱的,你什么都不要做,只需等着我。
你说,亲爱的,你看我行动。
你说,你究竟还说了什么,也许并没说其他更多?
我记得了,我都记得了。
好吧,好吧,亲爱的,你放心,我会在这里。
我会一直寂寞地来着、去着,我就这么安静地漂浮在尘世,你若来了,伸手一挽,我就入你囊中。8月也好,7月也好,只要来了,我都在那里,那个永恒的、寂寞的、静止的样子。
8、
我会
蜷缩在黑夜的角落
安静如一只冬天的鸽子
聆听你一首一首的献歌
满心都是柔软和谦卑
9、
等待是人世的一种凌迟,亲爱的,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