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 图恰似归家梦,千里河山寸许长。”每当看到辛公的这句词就会觉得真有意思,进而再琢磨琢磨,倒体味出些许悲凉的意味来,料想他心中是到达过家乡了吧。词集 翻至另一页,是陆游的“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毕生的血泪凝结出的诗句像一柄薄薄的利刃直刺山河之中,迸发出一首激慨悲烈的挽歌。
“不 可得”乃世间至苦。想入世的人得不到名利,想出世的人得不到超脱,想战死沙场、掩骨黄沙的人因为种种原因难以实现。你说他们苦吗?可是却有那么多人奋不顾 身地执着追求着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因为他们的心灵已经到了梦寐以求的地步,即使身处浊水泥泞之中,也因那一丝信念的烛光获得些许的宽慰和力量。
叶 圣陶先生写过一篇童话,叫《花园外》,讲的是一户贫苦人家的孩子对花园里的风景心向往之,但却被花园的门卫拒之门外,他没有钱买门票。只能站在门口幻想着 花园之中的美景,他幻想着鸟儿在花枝里啼啭,蝴蝶翕动斑斓的翅膀,每一朵花芯里的花蜜,都凝结成一颗颗蜜糖,滑过鲜嫩的绿叶,滑到他的舌尖,他真的感到了 一丝甜蜜……然而一个富人家的孩子撞过他的肩膀,欢快地由父母领着跑进了花园里,打断了他的幻想,他始知自己还身处花园之外。但他却比进入花园还获得了更 多的幸福与满足。
心 灵的到达并不只讲的是某个地方,也可能描述的是某种意愿的达成。《世说新语·任诞篇》里那位高雅的隐士夜半饮酒,四望皎然之时忽然忆起住在剡溪的友人戴安 道,索性冒着雪前往剡溪拜访他,行船至天色蒙蒙亮,终于到了剡溪,刚要叩门,他却收手吩咐童子打道回府。童子觉得奇怪,他只一笑,说:“吾本乘兴去,尽兴 而归,何必见戴!”——这就是著名的雪夜访戴的故事。对于他来说,见不见戴已经毫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愿已经满足,乘兴去尽兴归,枝头雪满此意满。
心 灵的到达,我更乐意理解为一种境界的到达,佛家六祖慧能所说的顿悟、道家的飞升都可看作是一种心灵的到达。心灵与尘世肉身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尖锐矛盾之时, 有些人总会找到一个恰如其分的突破口,譬如庄子的哲学,魏晋南北朝时崇尚清淡玄理的风气。当然,我不是让每个人都超脱出世,也有很多人积极入世,最终到达 了常人不可企及的巅峰。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还是稼轩词把这种“心灵的到达”提升到了一种凛若晨霜的境界。
——那就是“心灵的融会。”
记得余秋雨在《文化苦旅》里怎么说的来着?
“千般荒凉,以此为梦;万里蹀躞,以此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