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下午5点左右,从镇海门大桥向西走。
人行道不宽,巧妙地利用了桥两边的高处。前面是两位老奶奶。老人可能是闲来无事,出来溜达溜达,一步一晃,慢吞吞地往前。反正不急,就跟在两位老奶奶身后缓缓前行。将近黄昏,西边的天空中,秋日的太阳发出柔和的光,有些黄又有点红。夕阳下,老人漫步,画面有一种说不出的协调感。
其中一位,花白短发,身形较胖,背稍稍有点驼。我离老人有点近,她身上隐隐有一股檀香飘来。
这老人,这味道,让我想起了我的奶奶。然而,奶奶不信佛,也没有点过檀香,至多逢年过节点一小盘卫生香。为什么会触景生情呢?可能是我太久没有怀念奶奶的缘故吧。
奶奶生了四个儿子。上个世纪八几年,就分了家。爷爷逝世后,每月都有遗属补助,奶奶明智地选择一个人过日子。也许因为我是长孙,奶奶对我比较疼爱。话说回来,她老人家对每个孙辈差不多都是同样的态度。
奶奶爱吃豆腐,最拿手的一样食物是煎“熟扁食”。大概她喜欢这样的吃法,所以经常中午多煮些扁食,晚上把吃剩的下锅煎。煎好的扁食,色泽金黄,挺而不硬,脆而不焦。我妈对这样的厨艺羡慕不已,偶尔试煎一番,却从未成功过。
人到中年,关于奶奶的往事记得的已然不多。
我还是孩童时,某日,父母吵架,波及两家。当年分家后,父亲相当于入赘我外公家。那天晚上,两家人站在村庄最开阔的坝场口,吵得不可开交。不足十岁的我,吓得直掉眼泪。是
奶奶,把我揽在怀里,护着我:“走,佤(方言音)家去!”她口中的这个“家”,就是她一个人独住的屋子。三十多年过去,每每忆及,音犹在耳。
或许是因为家教过严,我从小比较内向。父母遇到一些他们抹不开面子的事,偏偏喜欢指派我找左邻右舍借东借西。童年时,这样的任务常常让我苦不堪言。一天晚饭的小菜没有着落,母亲派我向一户人家要辣椒。在年幼的我看来,这个“要”,比要饭的乞丐好不到哪里去。心中万般不情愿,但母命难违,只好硬着头皮执行命令。这户人家就在我奶奶家西边,需要经过奶奶家门口。要面子思想太重,怎么好意思开口?快走到人家门口,我又逃也似的往回溜;又不敢真的回家,要不到辣椒,妈妈岂不要打死我?在小路上反反复复走了好几个来回,始终下不了决心。奶奶看到我,忙问我有什么事。我告知实情。说来也巧,那天她刚刚把菜地里的辣椒全拔了,还没摘下来。她说:“你不敢去,就不去好了,正好把我家的辣椒摘回去。”那一回,奶奶可算是帮我解了大围。
回想奶奶,年轻时含辛茹苦,把四个儿子拉扯大;晚年未至,就失去丈夫;生命的最后一年,饱受病魔折磨。她是一个乡下女子,目不识丁,坚强而偏执,对我这个大孙子从无恶意。她在世的时候,我没有好好地尽过孝心,真是惭愧!
奶奶过世已十多年,最初几年我没有梦见过她,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想弥补我的遗憾,后来有几次她出现在我的梦中,样子还是那么慈祥……
奶奶,你在天堂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