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自闭症患者,不善言辞,不擅交往。但我还是想用文字记一记藏在肚子里的话。
很多人觉得,自闭症是一个不大可能被医好的病。他们大多认为,自闭症患者就是怪人,就是哑巴。对此我感到很悲伤,没有人理解我们这些地球上的星星,哪怕挥挥手,也只是一场无声的孤独。
可是很久以前,我还是个众人眼中的“开心果”。快乐学习,快乐生活,没有负担。可是有一天,在我回家必经的小巷里,发生了一起校园暴力。爱打抱不平的我没有犹豫地跑回学校告诉老师。
事儿是平息了,可我却被一帮混混记上了仇。在某天回去的路上,他们攥着我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怎么?好学生呢!不是爱管闲事吗?臭小子叫你那么闲……”有人用带火星的烟头点在我的胸膛上,那灼热的触感冲破我的神经;有人骂骂嚷嚷地将唾沫喷到我晦暗的脸上;有人将我摔到粗糙的地面上,一脚踩着我的头,一下又一下,恨不得将我搞死。他们的嚷叫声我听不清,是否有胆小怕事的路人躲在角落里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清楚地记得,晚上六点的钟声固定地响起,回荡;而我的心在颤抖,不停地,直至干涸。原本就着了寒的身体在那一刻被踩了一次又一次,从地上到墙上,如此反复。在他们无知恶劣的玩意中,增添一点又一点的乐趣·……
从那以后,我收回原本的天真和善良。与其做个好人被欺负,不如做个坏人,做一个冷淡的坏人;不做行动上的凶手,而是做精神上的旁观者。
我变得冷漠,不再关心其他人。我拒绝肢体及语言上的来往,我不屑感动之类的词语,它们犹如唤醒剂,过去的伤口被一点点撕裂,给人以最难受的折磨。在前途漫漫无期的大海上,我停止了航行,只是在不远处的海域停留着,仅是停留,留下一副虚有的躯壳。
原本打算在学校晚会上表演一段小短剧,我无声地退出。男生女生会在背后讨论:“诶,他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不是挺阳光的吗?”亲戚会对家里的小孩说:“那是个另类!没出息!不能学!”熟悉的邻居叔叔阿姨们总是叹气道:“以往那可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啊,又乖又懂事……”
别人可以把话说得很难听,我也可以完全不去在乎。我甚至没有意识到,这种所谓的不合群,其实正是别人口中的“自闭症”。于是,学校里上课时,我趴
在最后一张单人桌上睡觉;街道马路上,看到有些学生往乞丐的破碗里扔钱,我只会在心里默默地说一句“多管闲事”;有人东西不小心掉地上了,我假装没看到……我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这实在是跟以往大相径庭。所有人都认为我应该可以发展得一帆风顺,拥有一个人人羡慕的锦绣前程,可结局往往那么出乎意料。他们眼中那艘一直勇往向前的船在所有人的殷切期盼中停滞了下来。
我浑浑噩噩,没有归期与目的。可某一天,尘封了许多年的相册本被钟点工杂乱地摆在书桌上。那个人刚想拿起扔掉,却偶然看见了童年时的自己。那个没了一颗大门牙的小屁孩笑得可欢呢。那不就是自己吗?可那真的是自己吗?继续往后翻,一张又一张,和小伙伴们在海边玩沙,一起涂鸦,一起玩水枪……无不洋溢着幸福与欢乐。
他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不懂自己为什么要为自己的善良承受如此大的压力。他也曾是个生性善良、满腔热情的少年啊!他不清楚为什么有人会对别人有那么大的仇恨,哪怕自己只是个路人,却也因此葬送了大把的青葱时光。那个人轻轻地摸着他的头,一声又一声地说:“你没错,你做得很好,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很好。”
对,那个人就是我自己。
我救赎了自己,我用不短的时间治愈了那个伤痕累累的“无罪人”。
回想阴暗无光的从前,才真正发觉自己的愚昧无知。我不知道这些年自己究竟都错过了些什么。
慢慢回忆起那段深藏在心底的不为人知的故事。以前想,是折磨;现在想,是释怀。我帮助了那位被围殴的同学,自己却成为下一位被殴打的对象,也没有人愿意帮助我。可哪怕没人懂我,我也不应该从此堕落!这个社会不应存在、也不能存在诸如此类的坏风气,最恰当的做法应是继续勇敢地向学校揭发此类行为,引起足够的社会关注和重视,将恶魔关入地狱,而不是在人间游荡。
我的善良没有错,我也终究醒了过来,人们渴望幸福,也渴望得到快乐,那么我应该将快乐带给他们,并非一味地封闭自我。从前的我是什么样的,那么以后的我则应该更好,更乐观向上,剔除掉胡思乱想的坏情绪。
人间并非全是恶,也不要去质疑他人的善。漫漫黑夜里,远方的灯塔在呼唤着我。
我镇定地找到方向盘,向心中的彼岸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