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附近的大桥边上,常坐着一个拉二胡的老人。他坐在矮小的板凳上,身前摊开放着一个装二胡的包,里面是零碎的、路人给他的钱。
听大人说,那老人的家人都去世了,他唯一的儿子,早早地死在了工地上。他在桥边已坐了十多年了。每说到这儿,大人的脸上便满是唏嘘。
走在桥头,耳边是二胡之声,不算悠扬,也并不完全流畅,还少了声声泣血的凄怆味道。我静静听着,二胡声伴着桥下涌动不息的大河拍岸之声,像时光的长河里时而奔腾、时而脉脉的涌动,粗砺中透着淡然的沧桑。
拉二胡的老人凝神细听着这粗砺的曲调,双眸微阖,随着河水的惊怒,曲调猛地激烈起来。老人翻飞的双手似蕴藏着无穷的力量与坚定,连着我的心,也激烈地跳动起来。老人紧闭双眼,脸上纵横的沟壑更加深刻,他的头与躯干在热烈地摇摆,恍入无人之境。看着忘我的老人,我突然没来由地觉得,他是幸福的。
一天我路过桥头,看见楼下的小姑娘正坐在老人身旁。小
姑娘扎着活泼的双马尾,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闪着无尽的光。她伸出肉嘟嘟的小手碰碰老人,又忽地收回手来,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老人轻轻放了二胡,伸出粗砺的手来,抚了抚女孩的辫子,沧桑的脸上,是柔和的笑容,耳边还有女孩清澈的童音,“明天,我再把小伙伴带来,和你一起玩!”
暮色微沉,夕阳的余晖下,这幅图景像是定格了似的,平和而恬静,淡淡的,是种宁静的幸福。
有次我问老人,“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苦吗?”
老人微微一笑,未置可否,浑浊的眼微微低垂,似是在思索。久而,才道:“我都是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多活一天都觉得幸福,还有什么苦不苦的?”
大风大浪后,世界便是一片宁静与祥和,伴着沧桑的回忆,他平和的活着,静静地感知着生活的美好与幸福。他靠着自己的手艺,坚定的活着,平和中又有热烈的涌动。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老人了。听说他走了,我想,他走的时候,脸上挂着的,应该是幸福的微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