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记忆中,父亲总是不苟言笑,似乎一个表情就贯彻了我那时的记忆。
记得那时过年,在灶檐下挂满了腊肉,窗台上放满了八宝饭,而窗台下也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堆满了盆盆罐罐,一进院子就闻见了那扑鼻的香味。我在院子里和几个小伙伴追逐打闹,可就在这时,"咣"的一声巨响,窗台下的盆罐"炸开了花",我整个人撞了进去,顿时一股痛感从我的左眼眶迸发,钻心的疼痛感,让我瘫在地上失声地哭喊着。
说时迟那时快,从眼缝中依稀地感觉一个健硕的声影向我飞奔而来,快速的脚步声中还夹杂着急促的呼吸声。那人一把将我紧紧抱住,抱起来往外跑,嘶声裂肺地呐喊道:"取车!医院!快!"声音中有一丝颤抖,不时听到几下不连续的哽咽,手却没有丝毫松懈……
"这是哪儿?"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问道。眼前又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只听他的声音有些疲倦又激动地说道:"这里是医院,你没事就好。"说罢,我缓缓地坐了起来,定睛一看,那人原来是他——我的父亲。我仔细地打量着,父亲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嘴角像大地龟裂一般的干涸,露出微微笑意,脸上却不改往日的不苟。自那以后,我的眼角虽留下了一道疤痕,但总能想起父亲那时的笑容。
又到一年新春,完成了一年的学业,正好我有空闲,便去父亲的店里帮忙。许久没有和父亲独处了,他虽然还是不苟言笑,却没有当年那么健壮
了,这时父亲起身带上手套走向工作间,我连忙跟在父亲身后。工作间中父亲拿起高压水枪熟练地冲洗着车,时而踮起脚尖冲刷车顶,时而弯下腰洗刷着车轮,水花从车身上飞溅,溅到父亲的身上、脸上、更是溅在我的心上,这正值严冬。北方的冬总是冷酷,冬日将河水结成冰,将人们"封锁"在暖房中,而就在此刻我的父亲却在车库中被一片一片的"冰刃"刺痛,我心中不禁丛生寒意,伤痛直入我心头。
这边车刚冲洗完,父亲还没有缓口气,外面的客户喊着父亲。望着父亲的背影,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水打湿,许多地方也已经结水成冰,父亲不时地打着冷颤,这时听到外面的客人说道:"你一个老板有什么必要亲自去干活呢。"父亲却答道:趁着还年轻,能多干点就不要休息,要给孩子做榜样,要让他生活地更好。"在一旁站立着的我,瞬间眼泪在寒风中滴落。
如今,父亲年逾半百,每当我回想起儿时父亲的笑容还有那年寒冬的时候,我的心里充满了愧疚。每当我想向父亲诉说心事时,望着父亲那一天天苍老的脸庞时,我欲言又止。
这么多年来,陆陆续续地听母亲说起父亲对我脸上疤痕的自责,与这么多年来的不辞辛劳,想要弥补我的伤口后。我终于明白了父亲并不是不苟言笑,而是笑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