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迤逦曲径通幽深有致,嘉树葱茏台榭低昂静无哗。”寂寂林翳中,我仿佛望见一位素衣士人细细侍弄园林中一株花苗,只为将园林点缀、再点缀。
精益求精,理固宜然。
“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来者往者溪山清静且停亭。”作为奔波碌碌的士人们清净之所而修建的园林,若单求基本食宿,便只需空落落的一席之地。然江南雅士不满足于“简”,非要将“简”化“繁”。他们在家中挖渠引水、砌石堆山、雕梁画栋、栽竹种菊。在市井中开辟一处“自然”,在喧嚣中供养一方清闲。他们精益求精的品质是不断修饰园林的动力,对美的追求推动着他们不断求索,“精”中寻“精”。
“精”对文人们的吸引远不止于此,篇幅浩荡、辞藻绮丽的赋诗是最好的验证。如司马相如,精益求精,为歌颂皇帝恩泽大笔如椽,遣词造句中的富丽之气无不透露出他对“精”的追逐。
然而,“精”并不等于“繁”。在时间沉淀之后,冗长骈俪的辞章最后渐渐变味,沦为人人厌恶的裹脚布。于是,有人将复杂的事
情简单化,把腐朽化为神奇。这种删繁就简的智慧自然为人称道。
因此白居易打出“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旗帜,韩愈拉起古文运动的横幅,求“言而实”,求“文而简”。浮夸脂粉随簌簌西风尽褪,文学又露出其最令人动容的风骨。
“好的定理必然有美妙自然又简单的证明。”厄多斯的这句话成为后辈们前赴后继的方向。吸引他们的,除却原本的真理之美,更多的是删繁就简的魅力。
然即使如此,如美好之物必有缺憾,“删繁就简”并不时时可靠,“精益求精”无法处处践行,简单与复杂的转化也不是随心所欲的。文如八股,有规有制,无可化简也无可化繁;人生中如求学,唯勤为径,无捷道也无远路。如此这般难道就无计可施,摆头投降了吗?非也,简则简,繁则繁,因时而变的我们可以改变自身以适应不可变化的事态。既然遇到了无法易换的锁,不如让自己易容,去成为与之匹配的金钥匙。
简而精之,繁而易之,无可变者则适应之、顺从之,人生的康庄大道必能走得快而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