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一个目光呆滞,汗水浸透了白褂的劳动者;我看见一个毫无知觉麻木如蝼蚁的堕落男儿;我看见一个大动乱大乱世中的牺牲品,我看见他被生活压的喘不动气来,直到渐渐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街上的柳树,像病了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便道上尘土飞起多高,与天上的灰气联接起来,结成一片毒恶的灰沙阵。睁开眼被这明晃晃的白光打得一个措手不及,巷子的尽头一个黄包车夫直冲冲的向我奔来,来不及反应的我被撞了一个人仰车翻。车夫原本无丝毫波澜呆木的眼睛突然睁大,急切切的追向在空中还打着转的车轮。他的脸是那么的结实硬棒,肩膀瘦弱面色发黄,直挺挺的立在我面前。我不自觉的喊了一声:“祥子。”
他伦开袖子抹了抹头上的汗,踢了一脚车子便对我破头大骂,唾沫横飞:“走路干吗要挡着我?你不知道我是谁?车子坏了还怎么拉人?”他一边说一边摇晃着我的肩膀,眼睛瞪的可圆“这时候当一个怂鬼了,赶快把银子赔给我…。”这明晃的晴日突然被阴雨云团遮盖,黄沙漫起,一时间街上静悄悄的。
他突然松开了手,两眼直愣愣的盯着地面,舌头不自然的添了一下干渴的嘴唇,轻飘飘的念叨“不行,不行…。车钱没有还完…。今天的活还没接满………先生又要数落
我……”他又自嘲的摇了摇头“哈,不还又怎么样呢,看我不把他打死”他又如行尸走肉般走回了车旁,用足了力气拿起车子,又仔细吹了吹坐上的灰,又把把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一颠一颤的踩在着热的发烫的火地上。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让束手无策的我恍然间想到那个刚入行什么都怕的祥子,他怕自己对客人主子们的态度不好,怕人和车产的大爷为难她,他强忍着,他恭敬着。他顺从这里的一切。而现在的他,变的暴怒,变得蛮不讲理,宛如一个傀儡,任人操作。满地黄沙卷起的尘土迷进了我的眼里,一滴眼泪不自觉的落下,延伸到远方,这偌大的世界里,留下我一人的叹息。
可是再睁眼只听泪水落入酒碗里的声音,在这时空的错乱中,又把我切入到马老板的酒厂中。箱子和其他车夫在酒馆里肆意的喝酒,赌钱,谈论哪家的姑娘俊俏,明天又去谁家闹事。祥子喝的眼睛通红,他摇摇晃晃的拿着酒壶打着饱嗝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嘴里哼唧着听不清的胡话。偌大酒馆中充盈着野蛮人的笑声和说话声。待我追出去的时候,祥子躺在梨花树下抱着酒壶,嘴里不断翕动。
此刻明月当空,蝉声在街里回荡,微风轻轻吹起,多么希望时光永远的停在这一刻,等他醒来时已是地老天荒,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