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一度认为烟是我家最重要的,不管是餐桌上热菜中冒出的烟,亦或是外公嘴里叼着的烟把子。在童年,烟是我家极为常见的东西。
我不知外婆为什么不管外公抽烟这回事儿,总是在我去告状时,她才扮装着生气的样子,说:“畅外公,不是让你别抽烟了吗?”待我到一脸得意地望向外公看一眼,外婆便自己忙活去了。
还在我小的时候,房子小,外公喜在窗旁抽烟,眯起眼睛,夹着烟卷,放嘴边大吸一口,烟卷的火星亮了亮,又暗了下来,他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在享受烟的味道,再一吐气,烟就随着气袅袅地升腾,像一层雾蒙着他的脸,后又慢慢散开。我挺喜欢外公抽烟的样子,轻松愉快。
我问外公,我能抽烟吗?外公总皱着眉回答,小女孩子家家不能抽烟,便把烟掐了。后来也不知是我问了这个问题的缘故,还是当时强烈抵制二手烟,外公也不常在我面前抽烟,总在没有小孩子的地方,亦或是屋外空旷的地方抽。
外公也喜欢在饭局上抽烟。每当有他朋友来时,我总是快快地吃好,回到自己的屋里写作业,写完作业我便出来在客厅里坐坐看他们喝酒抽烟。餐桌上堆着一大堆大堆的垃圾,虾
壳塞着扭曲的烟蒂。在饭桌上,他一般边喝酒边抽烟,酒一口,烟一口,一手拿着酒杯,一杯喝完靠在椅背上,一手夹着烟卷放在膝盖上,同别人聊着天,一副惬意的样子。
但外公对生活也是极有要求的,别人抽烟那只手总是印着黑黑的印子,而外公没有,反而那双手总是很干净,很好看,只是有几丝皱纹。他床头的桌上摆放着烟灰缸,也是干净的,他总是抽一次烟,洗一次烟灰缸,烟斗掉时也是极为小心的。他的书柜里保存着一个个的烟盒,有各种各样的牌子。
小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要收藏?”
“拿来纪念咯!”他说。
“那为什么拿来纪念呢?”
“烟有好有坏,你不去试试不知道,你抽了之后才会知道这烟好不好抽,有时候外面样子好看但不一定好抽,这人也一样,你不去接触怎么知道这人好不好呢?”他说。我迷迷糊糊地听着,也就傻傻地记下来了。
后来,外公被查出得了癌之后也就不抽烟了,而我再也没有看见他在窗边、在餐桌上吸烟的样子,也没有看到那整齐摆放的烟盒了。那时我才知道,外公其实可以不吸烟的。
也许烟对于我家也没有那么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