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听老人说,乌鸦是可恶的。出门听到乌鸦叫,就得往后脚跟吐口水,一旦叫了三声,就会死人。于是,我和妹妹就特别讨厌它,用石头打它。
它总是诡谲地停在树上,用那双发黑的眼睛盯着我,又挑逗似的发出一声冷笑:“呱——”还会振振黑袍子似的长羽,像得到什么东西似的,再满意地飞走。
外婆去世那年,我才五岁,妹妹两岁。出殡仪式那天,我很难过,大人们都在屋里做事,我痛苦地飞奔出屋,抱着院子里的那棵树拼命地哭。见树上停着几只探头探脑的乌鸦,呱呱地叫着,叫声里似乎不怀好意,似乎满是悲戚,我的心情更糟了。我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掷出去,惊起了一树的黑影,乌鸦呱地一声飞走了。我痛恨乌鸦,恨它带走了外婆的生命。
从此以后,我见到乌鸦,就用石块砸它,直到有一天,我在书店读到了一本书:《和乌鸦做邻居》:那是一群乌鸦,住在菩提树上,我与它生活在一个院子里,但是我们一直保持着敌对,它们在我头上拉屎,偷吃我晒着的枣子,在我写作时聒噪……直到有一天
,我救了它们的孩子一命,我们竟成了朋友。
我继续往下读,后来它们与作者打退了红嘴蓝鹊,消灭了鹊儿们的巢,虽然故事的结局因为菩提树倒了乌鸦离开了,却让我完全改变了对乌鸦的看法。原来乌鸦是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鸟儿,怪不得有“乌鸦反哺”的故事。
读完这本书,抬头望向窗外,一只乌鸦正挺着胸脯,修长的身子,掠过黄昏的天边,倏地一声,就没影了,消失在片片灿烂的红云中。
这以后,再见乌鸦,不再那么讨厌了。一日,独步庭院。望见它——家里的常客:乌鸦。突然,想起一句话:鸟儿是天空的孩子。如果说,黄鹂是善歌的孩子,喜鹊是善报的孩子,麻雀是善乐的孩子,那么,乌鸦又是什么样的孩子呢?
它们或许是孤独的。上帝不仅给了它一身乌黑的羽毛,还给了它一幅难听的嗓音,就连动听的故事都没有几个,所以我喜欢编写《乌鸦喝水》的那个阿姨或叔叔。
想来想去,还是把它比作天空最孤独的孩子吧。
因为我知道,孤独的往往也是骄傲的,就像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