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以前工作的地方有一头纯黑色的狼狗,长得很凶狠,可从来不乱叫。那时我很小,但这个地方和那条狼狗,是我在大人口中忘不了的记忆。
在银灰色的岩石中,那条狼狗很容易被认出。当初叔叔将他拉进来时,也没有一丝惶恐不安,甚至叫也不叫一声。“他一定是老了,要不怎么没力气叫?”我有些胆怯地躲在叔叔身旁,不满地问道。叔叔那双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抚着我的头,久久地凝望着它,看着它安静地趴在石头上,蜷缩在一块,仿佛什么在呼唤着它,让它遥望着那片浮在山间的金色的阳光。他们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边露出白肚,叔叔仍然一声不吭,转头走进房。
后来的几天,它照样吃,照样睡,可就是不忘每天来看那金色的阳光,就像一尊雕塑,从来不迟到。而我也一直疑惑着,迟迟得不到答案。可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过一会儿就抛到了脑后。
与这条狼狗最为亲近的是我的姐姐,也只有姐姐才能让这位面不改色的狼狗动容,姐姐给他取名叫“大黑”。姐姐亲昵地顺着它油黑发亮的毛,笑眯眯地耳
语着:“大黑,大黑,想我了没啊?大黑……”它也会用脑袋蹭着她的衣角,肆无忌惮地摇着尾巴,眼睛闪闪发亮的望着她。我很奇怪,常常在这时窜出来,歪着头问姐姐:“姐,你说话它听得懂吗?”她就佯装生气,又咧开嘴来闷出一句:“你太小怎么会知道?”
就这样,一人一狗的问候,转身度过了两个春秋。
终在两年后的一天,在黄昏临近的时候,它仍默默地趴在凸起的土窝上,轻轻拂动着尾梢,不远处的窗子上姐姐也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山上即将逝去的太阳一寸一寸地落下,就像大黑生命的烛光,一点一点燃到了尽头。它依旧在等待,一生都在等待,直到夜色笼罩了天空,它垂下了头,倒在了土窝上。
人们说大黑中了邪,从来到这里就没叫过,一直看着太阳一次又一次落下山头,到身子都已经死的凉透了,被人发现时,那双狗眼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潭水,还是看着山头,再也闭不上了。
而只有姐姐知道,大黑没有中邪,它是期待着有朝一日它的母亲从那片山头走来,迎着金色的阳光,带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