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对于我来说,一直是个很陌生的词。
这次一回东阳,便去参观那所老宅,青瓦石墙,泥沙路,风拂过,扬起阵阵尘土。那真是一所老宅。石墙缝里杂草丛生。斜屋顶上却还有雨水滑过的痕迹。
小爷爷推开那扇红铜色的木门,“吱呀”一声。宅子不大,中央是一口天井,天井的周围部分隔着种菜的园子。这里大抵是荒废了吧,已无人种菜,小爷爷用来养鸡。
宅子里的木雕,是小爷爷的“宝”。梁上盘旋着的,那一只是金龙,那一只是猛虎。线条的曲度,优美地恰到好处。龙须,虎爪,凤眼,每一只兽似乎都被赋予了灵魂。门框中的牡丹,热烈而深沉。拂去灰尘,木雕透出一阵淡淡的凉,像是岁月为它添上的深沉。小爷爷知道每一个木雕的名字,名字很雅,可惜我已忘却。爸爸说:“小时候一直觉得院子很大。现在想来,不过如此。”
小爷爷笑着说了很多。太爷爷的做酒铺子,大抵是那时,他和爷爷就去铺子里帮太爷爷干活。奖赏是一把花生。可惜那家铺子早已是换了店主,改了店名,不过时间让小爷爷继续选择了做酒,那所老宅,就在铺子旁。三代人,在这里生活。
姑姑出生在这所宅子,爷爷毫不犹豫地指向那个已经堆满废木无法打开的房屋。爸爸
曾在这儿钓鱼,养鸡。这里的确仍有鸡,肥大而灵活,但不怕人,它们鸣叫着,飞扑着,闹腾着,样子虽有些滑稽,却显得格外活泼亲切。我逗它们,它们也来啄我。四只鸡一冲过来,扑打着翅膀,羽毛落了满地,看着它们神气昂昂的样子,我赶紧落荒而逃。
晚上,小爷爷烧了瓦罐鸡,那是从太爷爷手里传来的。那鸡,是从老宅里捉来最肥最大的那只。只用土锅,侯水焖煮,直至皮滑嫩肉,无需任何调料,一勺盐,足矣。香是从油里钻出来的,毫不吝啬地继续钻进我的鼻尖。晚风被揉进土鸡的肚子,肆无忌惮地游荡。我急于品尝,小爷爷让我耐心等待。时间是这里最充足的东西,也是最宝贵的东西。
时间如夕阳下最后的那道晚风抚摸着老宅,那扇红木门“吱呀”一声,关上了。青铜锁也已关上了。这里很快就会拆了吧。曾经的曾经都会被时间上锁。木雕,其实很多被人撬去偷走了。老宅也已破旧不堪。可是,这些不重要,木雕还留着些呢,瓦罐鸡和曾经一样的有味。几只鸡依旧毫无顾虑地飞奔着。人在,情就在。岁月更迭,变与不变,很难述说。曾经的那些,我已感受不到。可现在,故乡在,情在,时间在,我也在。青瓦石墙,泥沙路,风拂过,扬起阵阵尘土,带来浓浓的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