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第几个秋天,倚窗,捧一首词,看窗外,兰草幽幽,像是清简的日子。依稀记得宋朝有位女词人,在秋天,佐一杯记忆的酒,在窗下独饮,写下一段“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心事,托给流年照料。
已是深秋,曾经翠绿的荷叶,诗意的为我们撑过伞,也终究经不过四季的变换,耷拉着头,泛出洗尽铅华的枯黄,倒有点“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的意味。荷花残缺的花瓣润出似有似无的白粉色,香气也消尽了,折下几支,装点着老花瓶寂寞的流年。易安看了看一片残荷,又看了看自己,抬手挽了下耳际旁的碎发,触到发梢,微顿,想自己从红颜佳色到霜华满鬓,几丝白发为谁生?叹息。那一剪“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时光已从指尖溜走,那份“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青涩曾经成为江南难以忘却的风景,而如今,却化作自己眉头紧锁的忧愁,新婚后,明诚为了男儿的抱负,为了几纸功名,执意要走,因深知留也留不住,所以没有挽留。“罢,罢,罢。”易安小声叹息道。她换下轻纱罗裙,俯身解下缆绳,寻一只小船,独自泛舟在残荷中,说是泛舟,却又无心撑桨,手放膝上,愣坐在一叶小舟中,任水飘零。黑暗一点一点吞噬着寂静的薄暮,墨蓝色的天空上映着丝丝缕缕的云随着风悠悠的飘着,恋恋不舍得望着晚霞,欲言又止,仿佛载了沉重的心事,沉
思者,想念着。
秋天的故事最美,一种凄凉的美,秋天的相思也是最美的,一种清冷的美。萧瑟的秋风中不知谁吟着“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的佳句,“啾”的一声雁鸣,打破了易安的沉思,她抬头注视着一行大雁向南归去,墨蓝的天空衬得雁儿愈加矫健,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伸手想让它们停留,问一问是否带来了丈夫的归期,却见雁群一直向前,没有停留,张开的嘴又慢慢闭合,缩回手,泪自流。安慰道,许是锦书未到吧。秋月悄然升起,一派洗尽铅华的气质,安详恬淡,如古琴的琴声,悠远、清寂,孤傲清冷地照在西边独倚的亭楼上,高挑的影子在水中忽明忽现。低下头,看着池中自己消瘦的影子,不经想起莲荷虽枯,根基还在,来年还可再开,雁子飘零,终究飞回故里,可自己呢?自己的归宿在哪?远在千里的明诚还好吗?他是否也在思念着自己?会的,一定会的。颦蹙的眉头刚刚舒开,一种相思,便隐隐绕上了心头。含泪吟出“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便是她的风韵,她的相思,她的闲愁,就是这样清丽,却又如此深挚。
残荷兰舟中一女子,望雁轻吟:“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一首《月满西楼》被无数女子吟唱,却唱不出,李清照的味道,相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