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认真听戏,是在电影《霸王别姬》中。
舞台上,穿着红裳的虞姬决断地以剑自刎,如同一片飘零的红叶,在生命的舞台上,旋转、飘忽,一时间,仿佛所有的光芒全汇聚在了那抹红色之上,但求自己的美丽消亡,换取爱者的生之路。那一片红裳,又濡湿了多少英雄泪?又令多少人为之动容?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戏。小小年纪,便过上了听戏喝茶,遛鸟赏花(并不)的生活,俨然一副德艺双馨的“退休老干部”的模样。
古往今来,戏里戏外,唱念做打,无不是唱尽了一世繁华,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窦娥临刑前的冤屈,李香君血溅桃花扇的决绝,伍子胥恸哭的悲怆,醉酒时的妩媚……涉世未深,我无法从那圆润的嗓音,飘扬的水袖或矫健的身姿中,评出好坏尊卑来,但我却在那唱词、那腔调中品出了作者的一腔热血或几度闲愁。
戏台上,演绎的是虚构的故事,却也演绎着古往今来的故事,曾经万家灯火下的悲欢离合,删其繁、去其俗,便浓缩成了戏。
台上的窦娥凄怆无双,而至今又有多少“窦娥”呢?戏台上的春秋轮转,事实上,也正是人生的悲欢离合。我们或许可以从伶人的唱词、步伐中窥见一斑古人,或是当时人们的心情。
我最喜欢的一曲戏,是昆曲《思凡》,虽算不上什么正统大戏,但它的气势,却绝非那些正统戏所比。
当小尼赵色立在空无一人的庵中,四面皆是森立的罗汉像,她却勇敢地唱着:“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只因俺父好看经,俺娘亲爱念佛,生下我来疾病多,因此上,把奴家舍入空门为尼寄活……奴本事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在那封建礼数高于一切的时代,赵色却敢于开口,与神佛对峙。多少人将这出戏,当做是一个小尼姑厌倦寺中生活,凡心偶动的故事,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对传统的唾弃,对改变自己,冲破枷锁的勇气、这又何尝不是在封建社会下,无数个希望冲破束缚的人的共同愿望呢?小尼赵色的唱词,又唱出了多少人的心声呢?
我听的是戏吗?我听的是古人的心声。